他身上的衣服也給換了,頭發也給洗了,酒味幾乎聞不到,整個人仿佛被放在沐浴露裡浸泡過一樣,香香的。
陳嘉煦擡起頭來,看着周向西。
夢裡的那張臉和眼前的這張臉重合,不再稚嫩青澀,卻依然年輕俊氣,眉眼平靜,連動作都溫柔得和夢裡一樣。就好像他們從來沒有分開過,就好像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而不是半路認識的那樣。
盡管陳嘉煦知道那隻是自己的幻想。
盡管陳嘉煦知道,他從前喜歡的那個人并不是周向西。
可在這一刻,陳嘉煦甯願騙自己,他從頭到尾喜歡的人都是周向西,他真的很害怕那種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的感覺,而周向西是眼前他唯一能抓住的東西。
陳嘉煦慢慢握住了周向西的手腕。
“向西哥,”他的聲音很輕,“你今天去哪兒了,我等你到好晚。”
陳嘉煦感覺自己仿佛變得有些卑微,面對一個沒那麼愛自己的人,他原本應該潇灑地把對方舍棄,可現在卻乞求他能陪着他。
因為他真的好害怕一個人。
在愛的具體對象變成了虛無以後,陳嘉煦就開始變得害怕了起來。
哪怕那個人是周向西,哪怕那個人是将來要離開他的周向西,現在他都不想放手,至少在這一段時間裡,他真的不想變成一個人。
陳嘉煦感覺自己這輩子好像總是一個人,他想回到夢裡的場景,回到很多人陪伴他的日子,所以想要抓着周向西不放手。
周向西沒有說話,隻是把吹風筒的檔數調成了最低的一檔,讓風聲變得很微弱、很溫和。
陳嘉煦趴在周向西的腿上,閉上眼,聲音很低,如同喃喃:“向西哥,我告訴你一件事,你不要生氣……我小時候喜歡過一個哥哥,但是現在我已經不記得他的名字和長相了,我以前可能是因為覺得你像他,所以喜歡上了你,但是現在我愛的人一直都是你,我早就忘了他了,我希望你不要因為這件事情生氣,也不要……”
微微一頓,陳嘉煦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
“也不要離開我。”
……
“親愛的陳嘉煦:
怎麼一晚上沒回來,就變成了這個樣子。冰箱裡的飯你一點兒也沒動,你今天吃了什麼?不要告訴我,你什麼都沒吃。
你又喝酒了,又抽煙了,你把自己變成這個樣子,究竟是在折磨自己,還是在折磨我。
醫生說這是正常現象,你的情緒會不穩定,病情也會反反複複,有時候你會很獨立,覺得自己好像完全痊愈了,不再需要我,但有時候你又會很需要我,哪怕我如何對待你,你都想緊緊抓着我不放。
這不是一個好的現象,醫生說,如果可以,請我用更殘忍更冷漠的方式對待你,不能讓你總是留戀我的溫柔,不要讓治療功虧一篑。
龐雲說:‘有沒有一種可能,陳嘉煦留戀的從來都不是誰的溫柔,而是一個人本身。那個人叫周向西,不管他變成什麼樣子,不管他變得殘忍還是冷漠,陳嘉煦總是會為周向西這個人停留。’
龐雲還說:‘這個治療也許本身就不可能成功。
除非有一天,陳嘉煦死了,他可能才真的會永遠忘記周向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