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瑤唇瓣微微張開,卻又很快抿住,隻在唇角留下一個轉瞬即逝的詫異弧度:“你怎麼知道那采花賊會尋上我?”
知道季瑤會有此一問,尤錦一攥緊手中的錦帕,壓下心中那抹慌張:“并不知曉會尋上你,隻是做了我們會被尋上的準備。”
“你。”季瑤欲言又止,終是沒将心中的困惑說出,她眼中的尤錦一是個隻知琴棋書畫,一心為嫁二皇子的女子,不曾想也有這般魄力,眼下對她刮目相看。
這邊二人都有劫後餘生的欣喜,那廂林慶良開始頭疼,左右為難。
那采花賊不是别人,正是新晉大将軍何雲軍的左參将王充,此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
太仆寺卿季文彬能搞到禦前,說明他的女兒未遭毒手。倘若因此開罪了新晉大将軍,那便是也得罪了兵部尚書。
林慶良眉頭皺的猶如山高,卻又不得不審。
隻是在猶豫片刻後,他還是遣人去了一趟何府,将今日發生的事情盡數告知,至于要怎麼審,全看對方的意思。
很快遣去的人返回,并帶回一件邊塞少見的寶貝,林慶良自然喜笑顔開,随即審訊。
審訊結果,林慶良相當滿意。
即刻遞了折子,禀明事情原委。
緝拿歸案之人乃大将軍何雲軍左參将王充,此人聲稱自己不是采花賊,是有人邀約才欣然前往,不曾想竟來了個甕中捉鼈,有人意欲将髒水潑在他身上。
林慶良本就因為沒有發生實質性的傷害,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是以,在奏章上将王充叙述成受害者。
隻是還沒等皇帝批複,廷尉府前已然不得安甯。才遞了折子,先前因采花賊而死了女兒的官員前來狀告王充。
也有百姓因此事前來廷尉府報官,那些受辱之後匆匆嫁于匹夫了此殘生的人家雖不會再報官,但也格外關注此事。
林慶良還沒想好要如何安慰同僚和報官百姓,已經有因家中女兒而膽戰心驚的官員也紛紛上書,請求徹查此事。
此事一層接着一層,就算有心想要壓下此事的林慶良此刻也難以招架。
采花賊一案成為奉京城中最引人矚目的案件。
而林慶良折子上的内容也被衆人知曉,先前将期望寄托于廷尉身上的百姓,轉眼就将手中的臭雞蛋紛紛丢至廷尉府前,口中更是怒罵狗官。
廷尉府前鬧了多久,尤錦一就在府中自在了多久。
直到季瑤帶着各府小姐上門,她的清淨才被打破。
尤府一時之間熱鬧非凡,得見這一場景,晚娘樂得合不攏嘴,熱情的招呼着衆人。
“聽季小姐說,更多虧了你在,才能将采花賊抓獲,否則還不知此人要逍遙到何時。”禮部司之女孔白秋直言不諱。
此話一出,衆人點頭附和。
“向來知道尤小姐卓爾不群,如今看來當真是不凡。”
難以想象,就在不久前,長甯公主的生辰宴上,她們對她還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态度。
尤錦一尴尬的受着她們的贊揚,無奈的看向季瑤,瞧出她無神的雙眼下浮着的兩抹烏青,蒼白的臉上仿佛失去了光澤。
尤錦一微微歎氣,寬慰道:“人既已抓到,諸位姐妹也不必再擔驚受怕。”
她的話音方落,将才侃侃而淡的幾位小姐皆默不作聲。
許久,季瑤才緩緩開口:“你或許還不知道,那廷尉林慶良已經将問詢結果遞了折子給陛下,說什麼王充并不是采花賊,而是有人相邀,他才貿然前來,說是有人陷害于他。”
說到此處,季瑤憤恨的雙眸染上一抹珠光:“我會拿自己的清白陷害他?何況我父親與他在官場上并無糾葛,我們為什麼要陷害他。”
聲音漸漸的泣不成聲,執絹帕的手微微顫抖,她是後怕,怕真如林慶良所言,那王充被無罪釋放。
何況當夜抓獲王充,她并未在自己房中,沒有證據能指向王充,如今被他反咬一口,說不定連自己的父親也受到拖累。
“此事這麼明了,怎地?那王充說什麼便是什麼了嗎?”孔白秋眸中染着兩簇冷火,眉峰如刀般淩厲揚起。
“原來是因為此事。”尤錦一喃喃自語,她并不氣憤也不擔憂的舉動令衆人紛紛看向她。
“那王充要反咬一口,再出來個什麼證據,到時候季小姐恐怕百口莫辯,”孔白秋指出問題所在,仍不可置信的問道,“難不成尤小姐你有什麼辦法能證明那王充就是采花賊?”
尤錦一嘴角微揚,勾起一抹彎月般的弧度,笑意不深不淺,眸光流轉間似已看透千般變數。下颌微擡的弧度恰到好處,既無張揚之态,又再帶從容不迫的底氣。
“我自然有證據證明那王充就是采花賊,隻是,”尤錦一看向季瑤,嘴角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需要有人再添一把火,怕是要讓季小姐受些委屈。”
季瑤目光清明,眼神堅定:“隻要能讓那王充伏法,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粘稠的風拂過臉頰,少了以往的燥熱,竟覺得有些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