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魈在蕭乾元的私宅附近消失,如果蕭乾元就是孤魈,那麼那日同她講述寒山郡發生的一切又是誰?
尤錦一很難不對他的身份起疑,總要再試探一二。然而不等她查明孤魈的身份,一名十三四的少女敲響女子衙堂前的登聞鼓。
少女衣衫褴褛,身上帶着傷,在女衙役到她身邊的那一刻,她隻說了一句“報官”便暈了過去。
尤錦一得知這件事後便急忙趕往衙堂,未來得及見報官的少女,刑部尚書王景書已經在衙堂等候多時。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位刑部尚書王景書是最不看好女子衙堂的人之一。
“尤大人,有一名從地方州郡逃來的死囚在今日清晨入了你的女子衙堂,現下本官親自過來拿人。”
尤錦一尚未見到那名少女,隻從林祭口中聽聞那名少女傷的有些厲害,就連稚嫩的臉上或多或少的也落了不少傷痕。
昏迷之中,嘴裡仍不斷喊着冤枉。
尤錦一向王景書施了禮,禮節先到:“一名死囚怎地勞煩王大人親自來緝拿,知會廷尉府前來抓拿即可,我也沒有理由不放人不是?”
她臉上笑着,話說的圓滿,腳下卻紋絲不動,無論從身體還是言語,不難瞧出她的本意:拿人可以,需廷尉府派人來拿。
若是廷尉府來拿人,她可以以監正之職詢問一二,甚至直接将少女留在女子衙堂,重新審理,隻要那名少女要求。
她的回答顯然不能讓王景書滿意,隻見神色淩然,怒氣沖天:“刑部要拿人無須通過廷尉府同意,即便是廷尉審理的案件,我刑部有權要求重審。”
“那是自然。”尤錦一不反駁,可她也沒有放棄,“那是在以前。如今陛下新設女子衙堂,又賦我監正之職,我自不能辜負陛下重任。如今少女敲了女子衙堂的登聞鼓,我沒有置之不理的理由。”
“我刑部拿人,就連廷尉府也不敢阻攔,你不過是一個虛設的職位,竟敢騎到刑部頭上,”王景書壓着心中怒氣,擡起手,“來人,拿人!”
身後的士兵得令意欲湧入女子衙堂,化身女子衙堂衙役的宮中女官盡數擋在堂前。
場面頓時僵住。
“區區一名女子,竟敢攔我?”王景書雖為文臣,但他不是普通文臣的柔弱,他徑自搶過身邊士兵的長劍拾階而上,大有要将她斬于劍下的架勢。
尤錦一立于廊下,笑意盈盈的瞧着王景書。
除卻兵部尚書何崇,能明目張膽支持蕭羿清的重臣也就隻有他了。隻是此人性急,多數聽從于何崇,如今這局面她若不退步,倒想知道眼前的人該如何收場。
不過她未能如願。
“王大人在此處做什麼?”黑金相間的馬車還未停穩,從裡面傳來蕭羿清的聲音。
聽到聲音,王景書一怔,手中的長劍直直的杵在地上,見到從馬車上下來的那抹身影後,他才丢了劍,拍了拍衣袖上沾染的灰塵,大步走向前行禮,并将事情的來龍去脈禀于蕭羿清。
蕭羿清垂眸聽完王景書的陳述,才擡頭看向她:“既是刑部要犯,理應由刑部将人帶走。”
“請問二殿下是以皇子身份诘問臣?還是以羿清哥哥身份征詢錦兒的意見?”尤錦一緩緩施禮後站直了身子,等待着蕭羿清給出答案。
奉京城中,鮮少有人不知她與蕭羿清的關系,就連身處廷尉大獄的林慶良也顧忌蕭羿清給她幾分薄面。
王景書的态度恰恰說明了背後之人的态度。
“錦兒,我,”
“既然二殿下是以羿清哥哥的身份來插手此事,那麼不妨聽聽錦兒的意見。”尤錦一打斷他的話,神色柔和許多,“方才王大人說此女是從地方州郡逃出來的死囚,那便說明此案并未上達天聽。
“既然未達天聽,死囚之身存疑。另外她身為女子來女子衙堂報官,女子衙堂沒有不理之由,即便是到陛下面前,錦兒也話說。”
“你!”王景書伸手指向尤錦一,氣的不知該如何反駁她。
“王大人如何說?”箫羿清眉眼微垂,看向王景書時的神色不算太好。
方才自己對尤錦一出言不遜,怕已被大皇子看到,此刻被質問,王景書頓時有些慌亂:“殿下,此女本是清河郡守押解進京的死囚,數月前此女不知從哪裡聽到消息連夜出逃,清河郡守便派人一路跟蹤。此事先前已經通禀過前廷尉林慶良,若有必要可遣執金吾出城搜捕。哪曾想林慶良倒台,更未想到那少女膽大包天竟敢來到奉京,臣也是一時心急,想要将死囚緝拿歸案。”
王景書說的有理有據,若是她不放心倒好似說不過去了。
箫羿清聽完王景書的話,神色淡然沒有一絲波瀾,他擡眸看向她隻微微搖了搖頭,示意她不要插手此事。
然,她深知若此次她将報官的少女交出去,那女子衙堂短暫的生涯就真的結束了。
不會再有人相信女子衙堂,在那些文臣的口誅筆伐中刹那間灰飛煙滅。
尤錦一目光落在王景書身上,借他的話擡出廷尉府:“方才王大人也說了,清河郡守曾通禀過廷尉府,即便現下廷尉換人,也理應接受此事。”
“這……”王景書下意識的看向箫羿清,而箫羿清定定的看着尤錦一,眉心微皺,唇角緊緊抿成一條直線。
此事僵持不下,圍攏的百姓越來越多。女子衙堂本就是百姓力争來的,雖然自設立之後沒有人報官,可女子衙堂前的一舉一動,皆被百姓系于心上。
王景書見越來越多的圍觀百姓,似是想到什麼,随即命人撤回來:“既然尤大人不肯放人,那我隻得去陛下面前請旨抓拿要犯,”他轉身向箫羿清施禮,“方才二殿下全程都在,還望二殿下能同微臣一起入宮向陛下說明緣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