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慣會憶往昔,年少鮮衣,钿頭銀篦、滿頭青絲……”
顧自逸把前兩行掃過,一目十行地掠到結尾,驚疑道:“怎麼和上次那封一模一樣?”
當初在春陽院收到那封信後,顧自逸将自己的回信與原信一并裝于紅袋挂在院門口那棵祈福樹上,之後便沒再多管;卻不曾想,時隔三五天,同樣的一封信會再次回到他手裡。
還附帶着飛來一隻胖乎乎的鴿子——這信鴿窩在院牆裡還死賴着不走。
半刻鐘後,顧自逸挽起衣袖執筆點墨,稍作思考後開始落筆。
柏安見他在回信,沒作打擾,一直等他落完“江湖郎”的款名後才輕聲問道:“不怕是騙子?”
“我沒什麼好騙的,但她是個可憐的女孩。”顧自逸鼓起腮幫子吹幹尾字的墨迹,将信紙折收于短竹筒,走出門招來那隻略顯膽怯的小胖信鴿,信鴿蹦蹦哒哒過來時,還特意往他手心裡蹭了蹭。顧自逸輕笑,仰頭看着柏安說道:“再說還蠻乖一隻,讓它滿載而歸吧。”
話落,他指腹輕拍信鴿,信鴿小小的腦袋左右搖擺、細細的雙腿東西倒騰着,而後“嘩”地騰起向遠處飛去。
該說單純還是愚鈍呢?柏安靜立于原地久久,後牽出抹自嘲的笑,執劍随他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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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我受不了了。”柳狂華砰地把茶杯砸在桌上,濺開半桌的茶水:“全都哭哭啼啼的,聽着怪憋屈的。但人死不能複生,這麼簡單的道理還需要多餘的解釋嗎?怎麼一個個就是不明白,天天跑這來哭唧唧,屍體不煩我都嫌煩了!”
旁側方漫關一激靈:“呸呸呸,死者為大,注意措辭!”
“行吧行吧,死者為大,生者活該。”柳狂華癟嘴把翻蓋的茶杯立正,取過手帕随意一抹桌面:“那個小和尚能問話了嗎?念多久詞了都,要不要倒杯水什麼的?”
她話剛落,就見鐘策穩步走來,面上是久積的疲累和慣常的沉穩,他一掀衣擺坐下,問道:“都到齊了?”
方漫關上下左右看了一遍,舉手:“齊了。”
“行。我了解到,那具白骨應該是和尚音空,聽小和尚說,音空與無極行為作風差不多但關系不行,典型的一山不容二虎、一錯不容兩犯。據說五年前音空攢了很多銀子,本想着偷溜出去開葷,但沒想到自那天出去後就再也沒回來。”
方漫關歪過腦袋:“一錯不容兩犯是個什麼典型?”
柳狂華猛拍桌闆,大聲道:“重點難道不是在想出去開葷嗎?”
柳德舉刀喝道:“對對對,重點是開葷!”
鐘策都沒答,隻偏頭問道:“顧小公子怎麼看呢?”
突然被點名,顧自逸懵然擡頭,幸好柏安在耳邊連問帶答一并提醒了,他才磕磕絆絆回道:“五年前,跟焚寺時間挺巧的。”
“嗯,和我想得差不多。”鐘策轉頭,面色轉和地說道:“一錯不容兩犯是我亂說的;重點無所謂。”
衆院生:“……”
須臾。
方漫關:“無極不像個好的,屢次犯戒倒像是嘎嘎亂殺的那種人,但目前他做的僅僅是拐了個無辜和尚去打水,拐着拐着還把和尚弄暈了,不過目的是什麼呢?除去目的這一說,他即便是有能力殺那麼多人,但他沒有殺人理由吧?關鍵是他自己還死了!”
柳狂華:“殺着殺着遭遇反抗被反殺也有可能啊。”
方漫關:“但他的死态完全就是毫無招架之力啊——要麼是屍體被挪了擺放好的,要麼我看是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自己會被殺。他是去驅邪祈福的,估計大半時間在屋内,我倒覺得他就是平時行為不端過分缺德,運氣不好被誤傷到了。”
柳狂華大大地搖頭:“不可能,他絕對殺人了!”
連一臉無奈和不屑的鐘策都忍不住随同衆院生向她投去“?”的目光。
柳狂華睿智一指:“他至少殺了音空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