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藥又一次變成了穿着彩衣的小女孩,雖然是被迫的,因為趙蘭辭說不變就把她扔回山裡,去了華京,便不能再随随便便裝成靈寵,華京不比臨水,修為高者衆多,還有諸多勢力盤根錯節,稍一不慎,就會變成美味狐狸湯。
“呃……人類一隻手是五根手指,兩個手是,六根手指?應公子,我說得對嗎?”紅藥猶豫着說出了答案。
“錯了。”
“八根,八根一定是對的。”
“也錯了,不可窮舉。”
應雪晴坐在羽毛尾端閉目打坐,還能抽空回答紅藥的問題,她的化形術技術過關,可是算學實在太差,變出來的不是有四隻耳朵就是多兩隻手,總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趙蘭辭借口雪晴公子修為更高,一定比他教得好,自己躲到前面去測風向,留下應雪晴面對羅紅藥的大眼睛,就連這位上神的臉上也罕見地出現了一絲茫然。
神仙不愛生孩子是有道理的。
林路之斜斜坐在趙蘭辭後方,咬牙切齒:“原來那個魔修還用我的聲音去引誘你們,我和你們分開之後,就再也沒看見人,我還當你們是想躲着我……那魔修實在是陰險狡詐,為非作歹,惡……惡貫滿盈!”
他不會什麼罵人的話,憋半天隻憋出了幾個四字詞,坐在羽毛上生悶氣。
“最終,也沒有找到我的同門,還把前輩你們害苦了。”他又有些洩氣,“但願他們能看到我貼的告示……”
“無妨,雲遊本就會遇到各種事各種人,喜怒哀樂皆是塵緣。”趙蘭辭安慰他,“若實在不行,我們到華京,先把你送到風清觀,平安要緊。”
風清觀是風清門在華京的道觀,香火極旺,趙蘭辭也隻聞盛名,未見真容。
“說起來,”趙蘭辭忽然想起件事,“你們來栖靈,是為了尋一件什麼寶物?”
“是一樣能預知的下品法器。”林路之也不回避,坦誠相告。
“哦?能預知的下品法器?這樣的形容……可不多見。”都下品了,能預知出個什麼?那不成猜燈謎了?一聽即知不靠譜。
“我們也不知那法器是什麼樣子,可能是晶球也可能是一面水鏡,隻是從宗門内的百曉處聽聞有這樣東西現世,再加上宗門有考核,我們幾人一盤算,這樣法器攻擊性不強,預知特性又有趣,不如前來尋一尋拿回去玩……誰能想到遇上這種事。趙前輩可有見過類似的寶物?”
趙蘭辭搖搖頭,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自己以前見過的風物,他想起自己懷中那本冊子,不會這麼巧吧。
遠離應雪晴……他哪裡做得到?有任務在身,又為什麼要離開他?
應雪晴似乎感受到他的目光,在長羽毛的另一端輕飄飄看過來,趙蘭辭立刻轉頭,坐得比應雪晴還端正,連眼神都不敢往那邊瞟,隻能感受到一束目光停在他的背上在,久久沒有移開。
“咳、如果地圖沒錯的話,我們馬上就要到華京了。”趙蘭辭說。
羅紅藥開心地探頭向下看,應雪晴取了一縷流雲在指尖纏繞着,眉目低垂。
盛世都城華京在雲霧中露出一點金輝碧影,坊市如同方形的點心格,坊與坊之間的隔牆如同城牆一般,長燃着火焰取暖,城中大街上都比郊外屋舍暖和些,人像誤入點心盒裡的小螞蟻,行走着,勞碌着,搬運着食物的碎塊。仿佛這城市并不是為人而建,凡人隻是依附在城市中,謀求一點生的資财,點心盒自然不在乎小螞蟻怎麼樣,點心盒永遠有着缤紛的漆色和琳琅的食材,這座精美的盒子不是給小螞蟻準備的。
趙蘭辭坐在天上看着,隔着一層朦胧的雲霧,他會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能夠俯瞰這座城市,他比所有人都高,都遠,畢竟他飛升了,可是随着羽毛緩緩而降,他的雙足落在地上,又好像和周遭人沒什麼不同,華京就是華京,不會因為他成了仙就對他格外優厚。華京這座龐然大物隻是沉默地喧嚣着。
城中最大的酒樓車水馬龍,最貴的花樓歌舞不休,街道永遠不會停止它的川流,時不時有金甲紅袍的衛士縱馬過長街,兩邊人都畏懼地退開,更神秘的是那些籠蓋着金色、黑色花紋絲綢的馬車,它們更低調地駛過,人們的仰視的眼神卻更加畏懼,如同在寺廟中叩拜一樣欽敬。
來都來了,總得找個地方先落腳,在這裡不能像在臨水,有點什麼事找家酒館就打聽了,在這裡,連個跑堂的都沒空理你。
林路之看着紅藥那麼興奮,東摸摸西瞧瞧,一路上都很警惕狐妖的他居然也露出了點笑容說道:“既然你是狐狸,我知道華京的烤鴨特别出名,不如去嘗嘗?”紅藥當然兩眼放光。
“林道友也是華京人士?”趙蘭辭收了羽毛,随意問道。
林路之對這個卻有些遲疑:“啊……隻是,聽說,聽華京的同門提起過。”
“哦。”趙蘭辭了然地點了點頭。幾個人走在寬敞的大街上,街道可容兩向車馬并行,人流絡繹不絕,頭頂兩棟樓之間都橫挂紅色的絲練和燈籠,坊玉坊之間有空心圍牆相連,兩邊窗戶中都有人在飲酒用飯,還有人隔空對詩,好一派熱鬧景象。
應雪晴的表情有些古怪,趙蘭辭回頭看了他一眼,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對不住,他們不知道你也是禽鳥。”
“……我和烤鴨沒有任何關系。”應雪晴扭過頭去,“一會我們去一個地方。”
“何處?”
“金泉坊,見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