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能這麼說……”趙蘭辭托着腮幫子,看着風清觀院裡的古樹,“有時候不能簡單地把人分成某個陣營。”
“凡人真複雜。”
“嗯,是很複雜,是三界最複雜的種族。”他們可以成為仙,也可以成為魔,他們除了自己的雙手之外沒有任何力量,卻能開山辟地。
正說着,通往偏殿的小門開了,夏晨曦出現在門後,玩球的小道童立即停止打鬧站好,笑聲鳥一樣飛沒了蹤影,隻剩那顆球孤零零地滾到丹爐下。
“狐妖,和我過來一趟。”夏晨曦走到紅藥面前。
“有事嗎?正好我空閑,我和她一起。”趙蘭辭也跟着站起來。
夏晨曦神色複雜地看了他一眼,躊躇着說道:“你下午一直和她在一起嗎?”
“并未,發生什麼事了?”趙蘭辭的心也逐漸沉了下去。
“被她揍了一頓的那個修士,死了。”
趙蘭辭低頭看了一眼紅藥,對方也擡頭看着他,眼睛裡寫滿了驚訝,很快她反應過來,上前半步:“那和我有什麼關系?”
“這其中應當是有蹊跷。”趙蘭辭說,他必須跟着,同一天内發生兩件事,怎麼想都是針對他們一行的。
“我也覺得不是……”夏晨曦低聲說,“可……總之去和大家解釋吧。”
至少得讓他們看到屍體再做定論。
羅紅藥殺不了人!趙蘭辭心裡是明明白白的,就算給她那個膽子,她也沒有那個實力;有那個實力,她也沒有那個時間。
可是他相信有什麼用?風清門對妖有偏見,從林路之的态度就能看出來了,可這恰恰又是大多數凡人與修士對妖的印象。
“應公子,”他想到這,回頭去找應雪晴,“還得請你幫個忙。”
“現在又想起我了?”應雪晴從他身邊擦肩而過,嘴上說得不留情面,腳上卻跟了上來。
他已經換了一身衣服,胸前的胭脂痕已經不見了,讓趙蘭辭沒那麼窘迫。應雪晴仍舊是一身白衣,換了紅色内襯,從領口袖口露出來,轉身時白衣下擺随着步伐飄動,又會顯現内裙的紅,看上去更加尊貴惹眼,少了幾分落拓雲遊道人的味道,正好給趙蘭辭撐撐場面。
趙蘭辭随着夏晨曦,一直走向後殿,那裡已經沒有香客,出入所見皆是風清門弟子,殿中央已經圍了一圈人,趙蘭辭一踏入那門檻,就聽不知誰喊道:“拿下!”
“誰敢!”趙蘭辭一揮袖子,站在最前方,與所有人相對,紅藥立刻化回本來的狐狸面目,龇牙咧嘴,四足流火,灼燒一般的熱燙在大殿中彌漫開來。
周圍的弟子們見客人如此,也不敢輕舉妄動,隻是皆舉起兵器,劍拔弩張,随時準備要與之一戰。
“敢問風清諸位,我代小友一問,喚她前來何錯之有,為何兵戎相見?”趙蘭辭冷靜下來,開始談判。
一個方面闊口的男修站出來,腰纏百寶囊,手佩空間戒,徐徐說道:“那日醉仙居,可是這女妖與我師侄發生口角?”
“哪裡是口角?你那師侄口出狂言侮辱在先,拒不認錯偷襲在後,當日事當日畢。沒什麼可争論的。”
“當日事當日畢?我看不是!”那男修暴起,指着紅藥的鼻子,“這女妖将我師侄逼至巷尾,将其毆打至内傷,幸而得風清門阻止,将人帶回去,原是說盤問,這才幾天,也沒得到救治,傷重而亡!我定要這妖怪償命!”
“你胡說八道!”紅藥毫不客氣地回嘴,要不是趙蘭辭在,怕是早就噴火了,“是他先動的手!”
“追究這個已經沒有意義,”趙蘭辭伸手攔住她,将她護到應雪晴身後,“羅紅藥,我隻問你一句,敢不敢對着三十三重天外三清起誓,你沒殺人?”
“我對三十三重天外三清起誓,我隻揍了他一頓,我沒有殺他。若有半分隐瞞,便叫我……叫我……”紅藥伸出爪子,放在趙蘭辭掌心上,目光堅毅直視回去,她也沒發過誓,不知道這時該說什麼。
“便叫天外三清親臨神罰!”趙蘭辭替她補上了。
此話一出,大殿裡的人神色微變,修士們不比純凡人,諸多道門是真的能出神仙的,畢竟這裡是風清觀,幾乎是凡間最容易聆聽到神音的地方,以生死之事起誓,并無多少威懾,可是能直令三清,賭咒令其親自降罰,眼前這個帶着妖獸的平凡散修,竟肯讓她發如此毒的誓!
那中年修士氣勢微妙地弱了一節,在場的人都是玄門中人,此時他再不說點什麼,顯得他是信口開河了,可是再比三清更大的神也沒有了,更何況,他連三清名号都不敢輕易說出口。
趙蘭辭内心暗笑,誰知道天外三清其中一位就站在這呢?他又沒說神罰是什麼,借名頭一用,白羽使不會不答應吧?
他偷偷瞟了一眼被當成擋箭牌的應雪晴,對方此時正站在人群外,在紅藥身邊一臉不耐地看着他,忽然,趙蘭辭清楚地看見他沖他翻了個白眼。
玉塵子,您可别讓凡人看見您這個表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