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藥木楞楞地搖搖頭,她不知自己怎麼又成了“被冤枉”的。
子陽道人低頭笑笑,冷冷喝道:“晨曦性格沖動,說話做事過于肆意,到後殿去,罰跪三日,一年之内不許離開風清觀。打醮也……不可參與。”
夏晨曦驟然如墜冰窖,睜大眼睛,跌坐在地,仿若被人抽去生氣一般。
風清門内部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趙蘭辭思忖着,隻見子陽道人遣退了衆人,令門人引走那些看熱鬧的修士,命人鎖上殿門,便将趙蘭辭一行讓出來,拱手道:“今日之事多有得罪,還望道友海涵。”
“慢着,道長,”趙蘭辭在衆人散去後,在殿門口叫住子陽,“在下還有一事不明。”
“道友請講。”子陽有禮道,夏晨曦垂頭喪氣地跟在師父身邊,不時看向趙蘭辭和應雪晴。
“兩位弟子分明都天資聰穎,為何一定要争個你死我活?”趙蘭辭問。
“萬事萬物豈有不争之理。”夏晨曦抱胸說道。
子陽一揮手,夏晨曦哼哼了兩聲,便再也無法張口,竟然是中了師父的禁言咒,子陽道人緩緩說道:“敢問道友,對妖物頗有研究?”
“研究算不上,隻是偶爾打些交道,便再難視其為無知無覺的獸類。”
“君可知狼妖、鼠妖、蜂妖等妖物,一個族群從沒有第二個頭領?”子陽真人長歎一聲,“人也是一樣。修士相争,實屬尋常而又尋常。”
子陽見他不說話,兀自笑笑,一步一步走下石階,便要離去。
“可修士并非妖類,修士本凡人,修心,修念,修真。”趙蘭辭忽然說,“正因如此,才與獸不同。”
子陽道人頓了頓,沒有說話,夏晨曦扶着師父,回頭望了他們一眼,這一眼裡,憤恨、不滿、遺憾、惆怅,諸多情緒翻湧其間。林路之在師父與趙蘭辭之間站了一會,回到石階上,輕聲對紅藥說話,可他的眼睛卻看着趙蘭辭:“對不住,門中内部閑事,讓諸位笑話了。”
趙蘭辭搖搖頭,子陽道人的聲音在風中傳來:“道友,明日見。”
等人都散盡了,一個小腦袋從院牆門邊探出來,在銀杏樹枝的稀疏陰影下瑟瑟縮縮的,正是那個小道童元宏。
趙蘭辭和正發呆的紅藥同時看見了他,趙蘭辭用手肘戳了戳她的肩膀:“你的朋友來了。”
紅藥回身沖他們皺了皺鼻子,叉着腰走到院牆邊上,兩個人東一句西一句地拌嘴,那小道童笨嘴拙舌,心地倒不壞,沒聊一會天,笑容就又回到了紅藥的臉上。
林路之喊住他:“元宏,一會别去領什麼罰,有人問你,就說我說的。”
交代罷,他轉過身對趙蘭辭二人說:“明日打醮,今夜醜時,風清觀便會開始典儀,屆時吵鬧,二位若隻想觀禮,天亮之時至城中便可。”
“我們知道的。”趙蘭辭回道,“你和同門之事,我等外人本不該插手,隻是……”
“我們一同拜入子陽真人門下,本是一同住行,修習,隻是年紀漸長,身不由己。”林路之說,“仙人無歲月,大多對俗物都早已忘卻,可風清門卻是格外入世的,許多弟子家世非同一般,或在朝中為官,或富甲一方,朝中家中,諸多掣肘。晨曦事事敢于争先,我也……不敢說自己全無雜念。”
應雪晴皺皺眉頭:“按你這麼說,你們這群,既已是凡人中的翹楚,又何必走上修真一途?”
路之一面對應雪晴,總有些少年式的别扭,既不想被他小看,又有些羨慕、嫉妒、憧憬、崇拜混雜在一起的複雜情緒,站在他面前,越是覺得低他一頭,便越是敏感不忿,應雪晴自然是對此渾然不知,傲然相看,他隻得攥攥衣角,老實回答:“仙門之人來去自如,又身負威能,哪方勢力不想拉攏?世間修仙成風,若真出了仙人,自然是能護佑家族百年千年不朽,哪怕出不得真仙,也能與伴讀相攜,多認識些發小同門,日後無論是為官做宰,還是姻親連襟,都能圖個方便。”
“簡直可笑,若都如此,那道法本身反而成最不重要的東西了。”應雪晴搖搖頭,正欲再說什麼,趙蘭辭已經一邊一個把他倆隔開:“好了好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個中滋味隻有自己知道,旁人未經其事,還是少說些的好。”
趙蘭辭各自看了他們一眼,誠懇說道:“路之,你自己多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