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在玉銜蟬惱火之前,鴻鈞收回了自己的手,說了句在不明所以之人看來很奇怪的話。
玉銜蟬本不濃郁的怒火一洩而盡,鴻鈞沒有給他反問的時間,隻露出一個神秘又帶點憐愛的微笑消失了。
他可以追上去問清楚鴻鈞是什麼意思的!
但玉銜蟬沒有,他隻是冷靜的看着鴻鈞離開的方向,然後轉頭看向了外面依舊熱鬧的世界,他回到紫霄宮才不過幾百年的功夫,悠閑的教徒生活似乎就要結束了。
天帝寶庫中發生的事情,果然是瞞不過鴻鈞的,分離二心術,也不一定鴻鈞就不知道。
現在是最好的時機,言下之意過幾年就不是解決他與玉宸之間矛盾的好時機了。
他要做什麼?
玉銜蟬不知道,但他一向聽勸。在自己的見解智慧不如人的時候聽取有遠見者的意見,也是一種智慧。
與玉宸的溝通要比前幾年費勁一些,他和玉銜蟬的聯系随着兩人之間分離日久,逐漸變得有了更獨立偏激的想法,變得更加晦澀不穩。
立場的不同,情感與理智的對立,使得他們在很多事情的看法上分歧越來越嚴重,往往需要很長一段時間的相互說服才能達成共識。
隻除了在元始的事情上,他們依舊不肯相讓。
玉宸的意思是,以元始為共通點重新将兩人斷掉的聯系合并起來,這法子雖然見效的慢些,但足夠溫和,在時間充裕的情況下,可以一試。
玉銜蟬同意了他的方法。
“我隻怕,我們未必會有許多時間。”
世事變換太快,女娲尚且沒有充足的時間,他們如何可以保證。
這下對面沉默了許多。
“如果時間緊迫,我這裡也有一個見效快的法子,隻是藥效猛些。”
玉銜蟬沒有詢問那個法子是什麼,他隐約明白對方的意思,真到了萬不得已的地步,要做出讓步的隻會是玉宸。這是唯有玉宸擁有的優待,也是優待者所要挑起的重任,他隻是詢問最差的一種可能,并不想走到那一步。
多寶是個乖孩子,又懂事,又尊師重道,有時候隔空看過來的玉宸也會感慨多寶會是個合格的大師兄,然而一想到他的宗族,想到門下金靈的冷臉,他又立刻把心腸冷了下來。
玉銜蟬與元始漫步在玉京十二樓中,既望日的風吹的亂七八糟,明月在樓上展露出大大的玉輪,元始的素衣就在他餘光裡搖曳,很難不引人注目,就跟元始這個人一樣。
有時玉銜蟬也會感到奇怪,他又不是玉宸那種會被宗族的本能影響的貓,緣何如此在意元始?
這似乎與他對鴻鈞、對太上的情感都是不一樣的。
他想到元始,連心也會軟下來。
這不應該的,構成他神魂的是理智,構成他身體的是玉雕,他不會受到情欲的影響,那大概就是受了玉宸的影響。
“我要出門一趟,師兄。”
元始把心神從懷裡的竹簡上收回來,他很享受和師弟在紫霄宮裡不理世事,教教徒弟,漫步閑談的生活,“怎麼才回來就要走。”
元始眉宇微皺,淺帶上一二愁緒和不解,玉銜蟬避開他的視線,“有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需要我陪……”
“我确實需要師兄幫我做一些事情。”
玉銜蟬打斷了元始的話,雖然他明白元始早晚有一天會知道他做的事情,但他希望能延後一天是一天,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認為如果元始知道了,會很糟糕。
但糟糕在哪?他說不上來。
“師弟需要我幫什麼?”
元始大概是很喜歡給他幫忙,聽到玉銜蟬有求于自己,眼睛都亮了起來,笑得眉眼彎彎,玉銜蟬要承認他很喜歡元始高興起來的樣子。
“我還有一個弟子,我這次出門事情要多一點,恐怕不好教她,還要勞煩師兄替我再看一個孩子了。”
“這個好說,我一定給師弟養得乖乖的。”
元始在養孩子上很有建樹,聞言并不放在心上,他隻以為是和多寶一樣乖巧聽話的孩子。
玉銜蟬的眼皮微不可查的跳了一下。
“我這個徒弟,是我同族裡較親近的一隻,性子有些冷,她也是我的大弟子。”
有些話不必說出口,隻簡單一兩句,元始就知道這是一個多麼難對付的孩子,師兄的同族,又是親近的一隻,這意味不能對她太兇,然而又說她性子冷,恐怕不隻是性子冷,是和他師弟一樣桀骜難馴吧,還是大弟子的期許。
元始不得不承認這确實有幾分難度,他在對待除師弟意外的人身上,并沒有多少耐心。不過他喜歡有難度的事情,這意味他對師兄很有用,他能幫到師弟,而且時不可替代的那一類。
“我知道了。”
元始微微笑起來,青穹樓前澄澈的湖水倒映出天上明月的輪廓,那是一輪圓滿的明月,陪伴着他和師弟一路走到今日的明月,元始不由動容。
“師弟,今晚的月色真美。”
玉銜蟬伸頭去看,那是他在紫霄宮年年歲歲見過無數次的月亮,并無特殊之處,然而元始說它很美,那想來是很美的。
明年仲春月,太一帝駕東征域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