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差不多是淩晨兩三點,同房的病患都睡得很沉,江秋剛剛摔東西的那一下簡直是平地起驚雷,把整個病房都炸醒了。
“搞什麼啊?”細碎的抱怨聲響起來,“還讓不讓人休息了,真是!”
“神經病吧……”
衛欽聞聲也掀起眼皮,懶懶地看一眼驚慌失措的江秋,調侃道:“這是沒拿穩,還是發火了?”
江秋這才回過神來,連聲跟旁邊兩張病床緻歉,然後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雜物。
可他目光還是停留在衛欽的腦袋上方,盯得衛欽很不自在,微微蹙起眉。
“你在看什麼?”
江秋張了張口,像在猶豫着怎麼解釋。
他嗫嚅了半天,最後隻幽幽問出一句:“你……看不見?”
衛欽順着他的目光,也往自己頭頂上看過去。
看了幾秒後,他收回目光,一副坦然的模樣。
“看得見啊。”
江秋的表情變得很複雜,再次确認道:“你看得見那些黑白框,那些字?”
衛欽理所當然地說:“本座全知全能,當然看得見。”
可在江秋眼裡,衛欽頭頂對話框裡的字分明一淡,随後變成了另外一行字:
【看見什麼?什麼都看不見。】
【不過本座要是承認看不見,那豈不是會被人類看不起?那可不行。】
這行字還像是怕江秋沒看清楚似的,自發在他腦海中播放了一遍,是衛欽的聲音。
這是衛欽的心聲。
他居然能聽見衛欽的心聲。
衛欽不知道自己的心聲已經堂而皇之地被人窺聽了,看着江秋癡愣愣的表情,還以為人被自己一句“全知全能”給震懾到了呢。
【真蠢。】
他輕笑起來,得意地說:“别管本座看見什麼了,你可以暫且放寬心,本座宅心仁厚,答應幫你忙了。”
【但代價是你的小家歸本座所有了,等到魔王軍重建以後,本座再來把你幹掉。】
【唉,一無所知的人類,本座真是有點兒心疼你了。】
衛欽啧啧搖頭。
看到這兩句心聲後,江秋似乎終于從驚駭中緩過神來了,他雙目渙散,慢吞吞地把地上散落的體溫計和紙杯收拾幹淨,又慢吞吞地站起身擱回床頭。
這過程中,他看了衛欽一眼又一眼,最後什麼也沒說,同手同腳走出了病房。
【?】
【這是什麼意思?】
衛欽嘴角下撇,裝作不在意地瞄了江秋離開的方向。
難不成,他剛剛的壞心思被看出來了?
但這個想法隻存在了一瞬,很快就被衛欽給抹去了。
呵呵,怎麼可能呢?他可是魔王。
魔王之所以能統攝整個都城的惡魔,無非是靠強大的精神力和狼子野心,如果連他的心思都能被輕而易舉看透,那魔王軍還有什麼赢面可言?
【還不如告老還鄉,娶妻生子呢。】
*
病房被這小小的插曲喚醒之後,又重新歸于沉寂,衛欽的病床在最裡邊靠窗的位置,月色隐隐透入,打了一道白光在床上。
衛欽躺着昏昏欲睡,但剛剛洗了胃,腹中實在空虛,根本睡不下去。
{好餓……}
衛欽的氣泡框邊緣也萎縮成了波浪線,繞在他身邊顫顫巍巍。
正當他半死不活地倒在病床上時,江秋總算回來了,他摘了眼鏡,臉上濕漉漉的,發梢沾着水,好像是剛剛跑去洗了把臉。
仔細一看,江秋懷裡還抱着一個三層的保溫盒,手中夾着紙筆。
是食物的氣味!
衛欽頓時活過來了,他盤腿坐起身,抿了抿幹澀的唇,目不轉睛盯着江秋懷裡的保溫盒看。
【這一定是給本座帶來的食物,好餓好想吃——】
【但是衛欽!記住你是魔王,絕對不能表現出任何對食物的渴望和貪婪!】
衛欽這麼想着,猝然收起表情,冷漠地看着保溫盒,說道:“本座不需要。”
江秋看了一眼衛欽的心聲,随後默不作聲地把保溫盒放到一邊,拿起紙筆趴到病床上,借着月光開始寫寫畫畫。
衛欽:“……”
【真不給?】
【真不給嗎?】
兩個氣泡快怼到江秋臉上了。
江秋裝作沒看見,繃緊了嘴角,墊着軟被唰唰寫字。
看來是真的不給。
衛欽餓得不行,可終究還是怕挂不住魔王的面子,忍下了主動提出想吃飯的沖動。
他一咬牙,心中想道:【好,行!反正本座也不是很餓,隻是腹中空虛罷了。】
聽到這句話,江秋差點沒憋住笑,他費勁拉平嘴角,把頭埋得更低了。
幻覺,都是幻覺!江秋催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