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裡的愧疚簡直要把石子瑜淹死。

他站在病房外手足無措，剛剛護士問他病人的資料，石子瑜卡殼了，他并不了解亨利的個人信息，無奈之下隻能撥通莉迪亞的電話。

于是向炫明的事就被莉迪亞接管了，他則緊跟在一旁按對方的話四處跑腿。等炫明做完檢查，已經是深夜了。

石子瑜在旁邊靜靜聽着莉迪亞和醫生溝通，這才知道亨利得抑郁症很多年了。

所以莉迪亞才這麼熟練啊，這種事她已經處理過很多次了……

石子瑜突然想起向炫明還是alpha時，後脖子腺體上淩亂的疤痕。

那種傷怎麼可能是腺體自己裂開來的，所以，向炫明在自殘？他也有抑郁症？

石子瑜更内疚了。這件事他知道很久了，但從來沒在意。

醫生說向炫明是因為情緒太激動暈了，但是考慮到他的抑郁症病史，需要等他醒來再做一些心理測試，之後根據測試結果來決定後續的治療安排。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醫生就讓他們離開了。

看着莉迪亞滿面愁容，石子瑜主動開口：“是我的錯，我說了一些很傷人的話，這才害得他……”

莉迪亞拍了拍石子瑜的肩，“我看得出來，亨利和你來往之後狀态好了很多。有時看到他發的動态，我都要忘了他還有這個病症。”

她溫和的态度讓石子瑜稍微放松了些。

莉迪亞又道：“你之前不知道這件事吧？等他醒來，你們再好好說一說，有誤會一定要解開，要好好地溝通，好嗎？”

“嗯。”石子瑜艱澀地點頭。

深夜叫醒莉迪亞，石子瑜本就很過意不去。看着女人臉上無法掩蓋的疲憊，他道：“我來照顧他吧。你應該回去休息。”

莉迪亞猶豫了一下，點點頭：“我明天再過來。辛苦你了。”

“應該的。”

畢竟是他讓向炫明暈倒的……

莉迪亞離開，石子瑜放輕動作進入病房。房裡還有其它病人，石子瑜沒有出聲，站在向炫明床邊發呆。

向炫明一直沒有醒。後半夜，石子瑜坐在病房裡的椅子上睡着了。

直到陽光曬進來，他才茫然地睜開眼。揉了揉僵直的脖子，石子瑜擡頭往床上看去。

向炫明還閉着眼睛，大概是沒醒。

他便先拿起手機查看消息。家裡人都很關心向炫明的情況，說要做些吃的帶過來，順便将石子瑜換回去休息。

石子瑜一一回複，想着要給向炫明吃什麼比較好。

這時醫生帶人進來查房，看向炫明閉着眼，疑惑地問石子瑜：“你是他的朋友？他剛才不是醒了嗎，這麼快又睡着了？我還準備讓他做一些心理測試呢。”

被拆穿的向炫明隻好“醒來”，抿着嘴悄悄地看了眼石子瑜。

他早就醒了，可是石子瑜還在睡，他不想吵到他。而且，他還想多看看這個人，于是保持着安靜。本來醒了這事沒什麼好遮掩的，但看到石子瑜睜開眼睛，他一慌，居然下意識選擇了裝睡。

他剛準備“醒來”呢，破醫生，讓他好尴尬！

石子瑜沉默一瞬，替向炫明“解釋”：“他還有些累，我就讓他閉着眼睛躺一會。”

聽到這話，向炫明又忍不住看了石子瑜一眼。不過他的視線很快移開，目不斜視地盯着醫生，好像石子瑜是洪水猛獸，多看一眼就要遭殃。

石子瑜啞然，沒懂他的想法。

看着向炫明回答醫生的問題，他想了想，準備出去給向炫明接一杯溫水回來。

走到門口，門上的玻璃映着向炫明偷看他的事實，可當石子瑜轉頭看過去，向炫明分明是看着醫生的，好像他剛剛看到的是幻覺。

頓了頓，石子瑜面色不改地走出去。

他一走，向炫明就分神了。盡管他剛才也沒有多專心，但現在是一點也聽不見醫生說了什麼。滿腦子都是“子瑜是不是走了”“我裝睡讓他生氣了嗎”“守了一晚上很累吧”“可能是去上廁所了”“子瑜還會回來嗎”……

醫生若有所思，将心理測試表往向炫明手裡一塞，叮囑兩句便離開了。

石子瑜拿着兩杯溫水回來，剛好抓到向炫明在偷瞄門口。他裝沒看到，心裡卻勾了勾嘴角，向炫明這樣有些可……

他打住，沒有往下想。

“要喝點水嗎？”他将溫水遞過去，關心地問：“感覺怎麼樣？不舒服一定要說。”

頓了頓，他補充道：“不開心也要說出來。”

向炫明接過，點點頭，小口地喝着。他低垂着眸子，隻敢看石子瑜的衣服下擺。

子瑜說了，他們要像朋友那樣相處。所以要克制自己，要表現得像朋友那樣。向炫明在心裡重複着。

病房裡變得安靜。

向炫明低着頭，轉着手裡的杯子。

好安靜，如果不是餘光能瞥到石子瑜的褲子，他甚至會以為這裡隻有自己一個人。

哦不對，隔壁還有個睡覺的病人。

石子瑜先開口：“你想吃什麼？老神父說等下過來看你，給你帶飯。”

向炫明眼睛擡了擡。終于，他又對上石子瑜的視線。這一看，就挪不開了。

“……都行，我不挑的。”向炫明眨了眨眼，艱難地低下頭，心裡湧出一股難受。

他知道現在這個局面怪不了任何人，可是，突然失去曾經片刻得到過的夢寐以求的東西，真的很難受啊。

如果他不那麼貪心，如果他沒有投機取巧，他是不是還能像之前那樣，可以一直看着子瑜……

石子瑜看着面前頭發淩亂的金色腦袋，心裡一澀。這家夥還喜歡自己呀，自己明明傷了他的心，怎麼還這麼死心塌地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