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産科。

照片下面又有一句話，女方已經懷孕兩個多月了。

回去的時候周家瑜開車，彭月華在後座上閉着眼睛休息，每次回外婆家她都很忙，拆拆洗洗，一起聊天，給外婆洗頭洗腳剪指甲，有時候還會用澡巾給老太太搓一頓。

尤其是洗澡的時候老太太就會說，“還是閨女好。”

全然忘記自己當年切切實實的重男輕女。

這會周家瑜在後視鏡時不時看後座一眼，她在想要不要把李榮懷孕這件事告訴彭月華，說不定是周元明心心念的兒子要出生了。

她聲音輕輕地，“媽？”

彭月華身體輕微震了一下，她醒過來，眼裡帶着濃濃的疲憊，“我剛才睡着了？怎麼了？”

“那個李榮，好像懷孕了。”

彭月華這會處理信息慢了半拍，“誰懷孕了？”

“李榮。”

“嗯。”

接着後面就沒了聲音，就在周家瑜以為彭月華剛才沒聽清又睡過去的時候，後面傳來不受控制的大笑聲，她正在開車，不能回頭看，隻看了看後視鏡。

這片狹小的鏡子框住了詭異的一幕，自己母親控制不住聲量的大笑震在耳邊，像是突發事件那樣讓人不知所措，鏡子裡的人笑得前仰後合，因為大笑她臉上平時不顯現的皺紋都浮現了出來，五官顯得錯位而陌生。

這會車廂裡非常地詭異和讓人不适，就在這種氣氛中，周家瑜一直沒有把車停靠在路邊，她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她隻是緊緊抓住方向盤，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一股股熱淚不斷地從她眼中流出。

周家瑜回江城之後，每天晚上都要跟彭月華視頻電話，之前可能是兩三天一次，現在是一天一次。

母女兩個對星期天車裡發生的事情閉口不談，那天周家瑜離開之前彭月華隻說讓她不要為這種事費心。

有她在。

***

江城周家瑜家中，時間是傍晚，卧室的窗簾是關閉的，最近晚上外面明顯變冷，室内卻有些燥熱，周家瑜像身處海洋深處湍急暗流中的一株水草，她後來有點脫力，一雙有力的手托住了她，接着拿回了主動權。

最後她癱軟在床上，側着臉，頭發遮住白皙的臉龐，身上和臉上還有潮熱的氣息，一隻手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身側，像是在安撫她的身體。

她身後貼過來一個人，兩個人像餐具盒裡的兩隻勺子合并在一起。

外面完全黑下來的時候，兩個人一起出去吃飯，陶舒朗現在發現事情的發展開始慢慢不受自己控制，他們兩個人隻要在同一個房間，就有暧昧的氣氛滋生，人的身心就會不受控制。

陶舒朗今天提前訂好了餐廳，他現在早已經不是當年讓女朋友在路邊挨凍的那個人了。

餐廳價格不菲，當然提供的服務也是很好的，起碼用餐的時候私密性很好，周圍是舒緩的音樂，隻聽見餐盤碰撞的聲音。

周家瑜看着桌子上精緻的菜肴，有種自己在過别人生活的感覺，陶舒朗這會在對面，他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腕表已經摘掉了，放在了周家瑜卧室的床頭櫃上，他正拿着刀叉仔細地切牛排。

他切得很認真，周家瑜托着下巴看着，“刀工真熟練。”

後面她又加了一句，“上班是不是切人切習慣了？”

陶舒朗手下刀叉不停，繼續娴熟地切着，隻擡頭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周家瑜，周家瑜突然感覺自己身上有怪異的感受，她不得不承認，自己有點被他剛才的眼神電到了。

一個你自以為熟悉的人給你帶來不一樣的感受。

周家瑜想，可能是他低頭時的專注，或者是他的睫毛，她已經在想去哪個購物網站上找好看自然的睫毛膏了。

對面傳來刀叉放下的聲音，她擡頭，自己眼前是一份已經切好并排列整齊的牛排，她接過來放在自己面前，用叉子吃了一塊肉，确實很好吃。

“這個肉好吃。”

陶舒朗現在切着另一塊牛排，“好像是叫西冷牛排。”

随後他又加了一句，“我看菜單上這麼寫的，好吃以後可以多點這個，也可以再試試其他的。”

點的菜不少，這個吃一點那個吃一點，沒一會就覺得飽了。

落地窗外面是江城璀璨的夜景，夜景很容易給人一種一切都很美的幻覺，有的地方白天看有點破敗，夜晚在燈光的映襯下是另外一種完全不同的城市精緻感。

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都看向外面。

外面不會吸引住陶舒朗，他轉過頭來看着周家瑜看向外面的側臉，他在心裡一遍遍默默地描繪她側臉的線條。

世界上最美好的感受是失而複得，最折磨人的是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得到自己真正想要的。

“家瑜。”

周家瑜轉過頭來，那雙眼睛看着自己，對陶舒朗來說，過往的一切都可以為序章，折磨人的三年可以完全不存在，隻要她在看着自己。

兩個人最近一直在見面，已經幾周了，陶舒朗一直想問出那個問題，我們現在到底是什麼關系。

但是，就像書中說的那樣，近情情怯，因為太在意反而有了很多牽絆，如果他問出這個問題，周家瑜把現在經常見面的關系叫停怎麼辦，失去一次，已經非常艱難，如果還要失去一次，自己需要多長時間才能重新恢複正常生活。

飲鸩止渴。

陶舒朗想要和周家瑜在一起，這是他最确定的事情，比他自己存在在這個世界上還要确定。

周家瑜剛吃完牛排，這會在看這家餐廳的碟子，很别緻的樣子，真的用餐氛圍體驗很好，除了被對面的人時不時凝視除外。

吃完飯，兩個人在回去的路上經過一家便利店，周家瑜坐在副駕上，外面風大，下車後陶舒朗裹緊身上的外套，大步朝便利店走去。

周家瑜看着他，他的背影挺拔，步伐幹脆利落，如果當年兩個人沒有分手，她會覺得這一幕非常的溫馨自然，會是兩個人日常生活中常見的場景。

但是兩個人分手這件事成了她心中過不去的坎，試想，前一天兩個人還在如膠似漆，第二天他就跟你談分手。

雖然在分手前周家瑜已經和他母親見了面，已經提前知道了事情的結局，但是他母親的态度周家瑜并不在乎，她隻在乎陶舒朗的态度。

你以為永遠會和你在一起的人，有一天他會讓你覺得沒有你，他的生活會更好。

對于剛步入社會的自己來說，失戀真的是非常大的一道坎。

還好事情已經過去了，心中的那道傷疤還在，但是已經結痂發麻，周家瑜早已經和它和平共處。

陶舒朗很快回來，開門的時候帶進來外面的寒氣，他把手中的紙杯遞給周家瑜，周家瑜喜歡這家的紅棗黑米漿。

在寒冷的冬日，因為氣溫低，九點多的時候大街上已經沒什麼路人，兩個人坐在車裡一起喝着熱飲，陶舒朗轉身看到周家瑜喝到她想喝的東西，臉上有種安然惬意的表情，他覺得這就是自己想要的日常。

他這會覺得自己想問的問題好像沒什麼必要問了，他隻說問了一句，“家瑜，我們一直像這樣下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