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門框在沈玠掌下,幾乎要碎成了齑粉。他目光如刀,沉沉地盯着兩人交疊的身影,眼底裡翻滾着陰寒的怒意。
姜嫄似是驚惶地看了眼沈玠,觸及到他眼底的怒火,下意識朝着沈謹懷中躲了躲,仿佛沈玠是這世上最可怖的惡鬼。
沈玠見着她這般反應,隻覺得心口像是被重錘錘下,方才兩人交疊的身影像是毒針般紮入了他的眼,疼痛蔓延全身,幾乎叫他目眦欲裂。
“父皇,兒子正好有話想對父皇講。”沈謹定了定神,正要開口,對沈玠袒露他對姜嫄的心思。
“滾出去!”
回應他的是沈玠暴怒的吼聲,緊接着,就是重重的摔門聲,震得整個院子都在發顫。
待到沈謹和姜嫄離開,院子裡重新恢複寂靜,唯有那扇壞掉的木門在風裡吱呀作響。
沈玠默然聽了許久,想起了過往姜嫄在他耳邊勾纏的呢喃愛語,這幾乎烙進了他的魂靈裡,叫他掙脫不得,宛若噬骨的咒語。
“嘩啦”一聲。
他突然暴起踹翻了紫檀案幾,桌案上的琉璃魚缸砸在地上,水漫延了一地。
漂亮的金尾鯉魚身體痙攣着,撲騰在地面,拼了命地垂死掙紮。
馬車急匆匆行駛在偏遠的山路,車輪碾過崎岖山石,在空曠的寂靜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
姜嫄像是一尾脫了水的小魚,濕透了的鬓發随着風飄起,随着馬車的颠簸,她吐出了霧蒙蒙的熱氣。
她腦袋擱在馬車半敞開的窗棂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外頭的風景。
沈謹玉雕般的手指,将水痕蹭在她衣袍上,骨節分明的手背浮動着情動的青筋。
他輕輕地喟歎一聲,聲音染着微微的啞意,想在她唇邊啄了一下,卻被姜嫄默默躲開。
“躲什麼?”沈謹銜住她的耳垂輕笑,“臭丫頭,連你自己的東西都嫌棄。”
車廂裡都是清幽的木蘭香氣混着馥郁的甜香,熏得人面紅耳赤。
“哥哥……很愛我是不是?什麼都願意為我做是不是?”
姜嫄轉過頭看向沈謹,漆黑的眼眸盯着他清俊的面容,忍不住低聲問道。
“小嫄兒,哥哥連皇位都給你了,難不成還要哥哥剖心給你看嗎?”沈謹指腹摩挲着她泛紅的眼尾,在她耳垂輕輕咬了一下。
姜嫄勾住他腰間玉帶,指尖又挑起玉帶上墜着的玉佩穗子,紅豔豔的唇中吐出甜膩毒汁一般的話,“哥哥,方才我見到一個男人很是喜歡,我想要他,你幫我得到他好不好?”
車簾被春風掀起,也讓沈謹透過車窗,看見了背着竹筐,正站在桃樹下歇腳的身姿高挑的清瘦郎君,穿着半舊不舊的衣衫,一看就是家境苦寒的白面書生。
她方才一直在看着窗外,原來是在看旁的男人。
沈謹縱使與她相處許久,早已習慣了她的沒心肝,卻還是被她這句話刺得半晌說不出話,強忍着怒意道:“妹妹不是才選過秀,那個沈眠雲不就是這種窮書生,這種一身窮酸氣的男人有什麼可要的。”
姜嫄卻搖頭,唇上的胭脂蹭在他的耳骨,不緊不慢地逼瘋他,“自然不一樣,哥哥說那麼多,無非還是不想幫我是不是?原來哥哥說的愛我,都隻是假話而已。”
沈謹定定地望着她,原先神色還陰冷,可漸漸他卻笑了起來。
他的笑聲越發的大,震得胸腔嗡鳴,突然将她翻過來按在窗沿。
山風卷着桃花瓣飄進車廂。
他滾燙的掌心燙得她肌膚激起細密的戰栗,沈謹咬住了她頸後皮膚,陰恻恻地貼着她耳邊呢喃,咬牙切齒,“好妹妹,哥哥明日就将他五花大綁,送到妹妹的龍榻上。”
車輪碾過碎石劇烈地颠簸了一下,姜嫄破碎的嗚咽飄散在風中。
她迷蒙的眼神緊盯着桃花樹下的郎君,心裡默念着“檀奴”二字,隻覺得心中越發暢快。
上個檔她對江檀逼得太緊,在江檀娘子的靈堂裡綁了他,逼得他當場咬舌自盡,至死都是個清清白白的小寡夫。
原先她已經想放過了他,卻沒想到他主動撞到她面前來。
姜嫄咬住沈謹的手臂,一直将他手臂上咬出血,“不要五花大綁,我要他心甘情願,哥哥……會有辦法的……不是嗎?”
晌午的光暈模糊了交疊的人影,就像是互相絞殺的藤蔓,抵死糾/纏。
山風掠過,野桃花落滿了山丘。
挖着藥草的江檀似有所感,遙遙地望見山路上疾馳而過的馬車,車簾随風飄起,又随風落下,從他身邊經過。
江檀輕歎了口氣,背負着身上的竹筐,還得早點回家,為重病的娘子熬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