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溜冰場回來的路上,丁寒還在興緻勃勃地分析着潘磊和蘇念思“在一起”的可能性,從兩人的互動細節推測他們發展到哪一步了。聶小小則在一旁不停地吐槽潘磊“花心”、“不是好人”,并對蘇念思表示“擔憂”。聶少華和丁寒偶爾插上一兩句,帶着幾分八卦的意味。
路遠一直沉默着,心不在焉地聽着他們的讨論。他參與了他們的活動,身體回到了熟悉的城市街道,但思緒卻仿佛還停留在溜冰場那個喧鬧而光怪陸離的空間裡。
他的腦海裡,反複回放着溜冰場上的情景。蘇念思那件亮黃色的衛衣,像一小團跳躍的火焰;她搖搖晃晃、有些笨拙的滑行姿态;她摔倒時,潘磊自然而然伸出的手,以及那一瞬間,兩人貼近時,她仰頭看向潘磊,臉上帶着依賴和嬌羞的笑容……這些畫面,像是一組混亂的蒙太奇,不斷在他的腦海中閃回,沖擊着他。
回到畫室,已經是暮色四合。路遠并沒有像往常一樣,放下書包就立刻攤開畫紙,拿出工具開始畫畫。他隻是坐在畫闆前,看着窗外漸漸暗下來的天色,城市的光點開始亮起,思緒卻依舊紛亂,無法平靜。
蘇念思……
這個名字,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強烈地占據了他的思考空間。他發現自己無法像往常一樣輕易地将她從腦海中排除出去。
他努力回想自己對這個女生的所有印象,試圖将這些零散的記憶碎片拼湊起來,形成一個完整的、可以被他理解和定義的形象。
第一次注意到她,似乎是在剛分班的時候。她和幾個女生嬉笑着跑過,聲音很大,動作幅度也有些誇張,像一陣不受控制的旋風,卷起了地上的紙屑,也瞬間擾亂了周圍的空氣和甯靜。當時他對她的第一感覺就是:吵鬧,沒有邊界感。
後來,是那次素描課上的“類人猿畫像”事件。她畫得那麼糟糕,卻又那麼理直氣壯,那種大大咧咧的态度,讓他感到一絲好笑的同時,也加深了她在他心中“不夠認真”、“缺乏天賦”的印象。
再後來,就是在學校裡零星的幾次碰面。她似乎總是精力充沛,走路帶風,無論是和朋友說話,還是一個人走着,臉上表情都非常豐富,笑起來總是肆無忌憚,完全不在意周圍人的目光。那種強烈的存在感,總是能輕易地打破他所習慣和渴望的甯靜。
但是,他腦海中也閃過一絲不同的畫面。那次在畫材店門口,她為了畫筆的價格,眼神倔強地和老闆争論的樣子。那一刻,她不像平時那麼咋呼,反而透着一股認真和不服輸的韌勁。還有上次在畫室指導她時,雖然她的基礎很差,但當她認真聽講、嘗試理解時,眼神裡确實有一種專注于繪畫的、閃爍着光芒的東西。
她身上又确實有一種東西,像是一種未經雕琢的原始力量,吸引着别人的目光。是那種鮮活的生命力?是那種不加掩飾的真實感?
他想起聶少華曾經無意中評價過一句:“蘇念思這個人,雖然看着大大咧咧,但畫畫的時候眼神很專注,很有靈氣。”
靈氣?
路遠在心裡默默咀嚼着這個詞。這個詞,似乎是唯一能解釋他偶爾在她身上看到的那種不同尋常的光芒的詞彙。他承認,在某些瞬間,她确實流露出過一絲讓他覺得“特别”的氣質。
但是……
溜冰場上,她和潘磊親密互動的畫面又如同潮水般湧現在眼前。她摔倒時,潘磊摟住她腰的那個動作;她仰頭看向潘磊時,臉上流露出的那種小鳥依人、依賴撒嬌的模樣——那種姿态,和他之前看到的“倔強”、“專注”、“真實”似乎判若兩人。那種在男生面前刻意展現出來的、顯得柔弱和依賴的姿态,讓路遠感到一種本能的排斥和不适。他覺得那不夠真實,像是一種為了迎合而戴上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