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裡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塵埃在光柱中的舞動都似乎變得緩慢。靜物台上的陶罐和向日葵默默地充當着這場無聲戲劇的背景。隻有路遠和蘇念思之間,彌漫着一股緊張而微妙的氣氛。
路遠僵硬地維持着盯畫闆的姿勢,實際上一個線條、一個顔色都沒看進去。他的全部感官都集中在感知旁邊蘇念思的動靜上。他能感覺到她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帶着疑惑、探究,甚至還有一絲……他不敢确定的,羞赧?這種感覺讓他更加緊張,連呼吸都放輕了,生怕發出一點聲音都會打破這種令人窒息的寂靜。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麼漫長。路遠感覺自己的後背已經沁出了一層冷汗。他不知道蘇念思會怎麼反應,是會大叫起來?還是會生氣?或者隻是像平時一樣,大大咧咧地問他“幹嘛”?
蘇念思終于從最初的懵圈狀态中回過神來。她看着路遠那緊繃的側臉、筆直的背脊,以及那兩隻藏不住的、變得通紅的耳尖。結合剛才臉上那清晰的、溫熱的被捏觸感,一個結論在她心中慢慢成型:路遠剛才,好像真的是……故意捏了她的臉?
這個認知讓蘇念思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然後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一種混合着驚訝、不解、尴尬,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陌生的羞赧情緒,像潮水一樣迅速湧了上來。她能感覺到一股熱氣迅速爬上了她的臉頰,從耳根蔓延開來,帶着微微的、擋不住的粉色,一直燒到了脖子。她的臉在發燙。
她不是那種扭捏作态的女孩子,性格裡帶着北方姑娘的爽朗和直率。從小到大,跟男生同學打打鬧鬧、稱兄道弟是常有的事。但被一個男生,還是像路遠這樣平時看起來有些冷淡、嚴肅、甚至有點“冰山”氣質的男生,突然做出這樣一個帶有親昵意味的動作——捏了她的臉頰,這感覺……太奇怪了!完全超出了她以往的經驗範疇。
而且,為什麼是捏臉啊?
如果是拍一下她的頭頂,或者提醒一句“你臉上有東西”,她都能理解,甚至會像平時一樣笑着道謝。但是捏……這個動作,似乎帶着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親近、逗弄,甚至……暧昧?
暧昧?蘇念思被自己腦子裡突然冒出的這個詞吓了一跳,臉頰更燙了。她和路遠?暧昧?他們不是“好兄弟”嗎?不是她自己剛剛在糖水鋪蓋章認證的“好兄弟”嗎?
可是,剛才被捏的那一下,指尖溫熱的觸感,那種柔軟細膩的感覺,還有路遠此刻明顯不自然的僵硬反應和泛紅的耳廓……這一切都讓她無法再像以前那樣,坦然地将兩人的關系簡單定義為“兄弟情”或者“好同學”。那個小小的動作,像是在他們之間原本清晰的界線上,畫下了一個模糊的、帶着問号的标記。
一股強烈的、想知道“為什麼”的沖動,以及被這種突如其來的親昵打破平衡的不自在,讓她無法再保持沉默。
“喂……” 蘇念思終于忍不住開口了,聲音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羞惱,比平時高了一點點,“路遠!”
路遠聽到她叫自己的名字,身體猛地一震,像個被老師點名回答問題,卻完全沒聽課的學生。他下意識地轉過頭看向她,眼神裡帶着一絲藏不住的慌亂。
四目相對。
路遠看到了蘇念思臉上那抹明顯的、從臉頰一直燒到耳根的紅暈,以及她眼神裡混合着驚訝、不解、和一絲薄怒的複雜情緒。
蘇念思也看到了路遠眼神裡的慌亂、閃躲,以及一絲還沒來得及完全掩飾下去的窘迫和……某種她看不懂的、更深的情緒。
空氣中仿佛有噼裡啪啦的火花在閃爍,不是憤怒的火花,而是……尴尬、羞赧和某種不明情愫交織産生的奇妙電流,讓周圍的空氣都變得有些灼熱。
“你……” 蘇念思看着他,深吸了一口氣,試圖平複加速的心跳,終于把憋在心裡的話問了出來,聲音比平時高了一點,帶着點氣鼓鼓的意味,仿佛在讨伐他的“罪行”,“你剛才……幹嘛捏我臉啊!”
她的質問直接而坦率,沒有絲毫拐彎抹角,帶着她一貫的風格。
路遠被她這樣直球一問,臉上的熱度瞬間飙升,幾乎要滴出血來。他張了張嘴,腦子裡瞬間閃過無數個想好的借口——“手滑”、“幫你擦顔料”、“逗你玩”——但在對上蘇念思那雙清澈又帶着薄怒和羞意的眼睛時,這些蒼白無力的借口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他的大腦一片混亂,心跳快得像是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他看到蘇念思臉頰上那抹鮮豔的紅暈,心裡既慌亂得想立刻逃離,又隐隐有一絲難以言喻的竊喜?她在害羞?是因為他捏了她的臉?而不是因為生氣?
“我……我……” 路遠結巴了,眼神躲閃着,不敢再看蘇念思的眼睛,隻是盯着她胸前的衛衣拉鍊,“我……看你臉上有顔料……”
這個借口連他自己都覺得蒼白無力,毫無說服力。擦顔料需要用捏的嗎?而且是那種輕柔的捏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