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漸小了下來,淅淅瀝瀝,如泣如訴。
秦淵和林潇湘站在杭城市警局門口,看着遠處駛來一長列的警車。為首的那一輛警車車頭紮着黑白色的花綢,行進在蒙蒙細雨中,莊嚴肅穆。
警車緩緩停了下來。
秦淵認出了秦建川的車牌,下意識的想要迎上去,卻被林潇湘一把拽住。
秦淵看向林潇湘,用眼神詢問為什麼不讓她過去。林潇湘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攥着秦淵的手,不讓她離開自己的身邊一步。
警車的車門同時打開,所有警察一齊下來。一個兩鬓斑白的中年男人,走到秦淵和林潇湘面前,摘下警帽深深行了一禮。
他神情悲痛的站起身,轉過頭聲音洪亮顫抖的下達指令:“送中國人民警察,秦建川同志,榮歸故裡!全體敬禮!”
警察們全都摘下警帽,紛紛敬禮。他們自動分成了兩列,站着馬路兩旁,讓開了中間一條路。
兩名戴着黑色孝袖的警察,一人捧着蓋着黑布的托盤,一人捧着蓋着國旗的棺椁,邁着整齊的步伐,緩緩走來。
看見秦建川的黑白照片那一刻,秦淵瞬間愣住。整個人好似被雷電劈中了一樣,渾身僵硬,動彈不得,就連呼吸都停滞了。
秦淵的腦袋嗡嗡作響,眼前的一切都開始天旋地轉,頭暈目眩的惡心想吐。她膝蓋一軟,幾乎就要站不住。
“秦淵!”
林潇湘半摟半抱的把秦淵扶住,讓她倚靠在自己身上,将她的手攥的更緊了。
“沒事,沒事的。過去了,都會好起來的。”她極力克制着情緒,像是在安慰秦淵,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秦淵的意識,在林潇湘的聲音裡漸漸回籠。
“爸...不會的...不會的!”
“搞錯了...姐......一定是他們搞錯了!爸不會死的...不會......”
秦淵踉跄着撲過去,一把掀開了托盤上的黑布,眼淚瞬間就落了下來。
一小片殘破的警服,被鮮血浸透。号牌上有一個被子彈燒穿的彈孔,依稀還能辨認出左胸前的那一串警号,012157。
那是他心髒的位置。
這是他全部的遺物。
“爸—”秦淵崩潰痛哭。
她不敢想象,秦建川生前究竟遭受了些什麼,連一具完整的遺體都沒能留下,隻剩下這一小片殘破的警服。
“全國公安系統,二級英雄模範,滇城省公安廳直屬公安局,特案組組長秦建川同志,警号012157,警号封存。”
滇城省直屬公安廳的廳長,親自帶隊,送來了一枚個人二等功的榮譽勳章。
秦建川是在執行任務時因公殉職,被賦予了公安烈士稱号,葬入了杭城的烈士陵園。
涉及到案情機密,訃告上隻說秦建川因車禍離世,秦淵和林潇湘甚至都不知道那場車禍到底是怎麼樣發生的。隻知道秦建川是在和林晚秋回杭城的途中,突然接到了任務,林晚秋也在那場車禍中喪失了生命。
因為秦建川和林晚秋沒有登記結婚,在法律上并沒有夫妻關系,她不能和秦建川葬在一起。林潇湘沒有錢為林晚秋買墓地,隻能将她安葬在杭城老家的山裡。
突然之間失去了雙親,又接連不斷的參加葬禮,這些天秦淵哭的精神都有些恍惚。
她不記得那些繁複的流程是怎麼回事,隻記得林潇湘有條不紊的撐住了所有,一滴眼淚都沒掉。
林晚秋葬禮結束後的那天晚上,因着時間太晚,沒有車了,來不及趕回市裡,秦淵和林潇湘一起住在了林家的老房子裡。
半夜秦淵醒來,發覺身邊的床榻上空空如也,林潇湘不知道去了哪裡。
秦淵心頭一緊,趕忙起身出去找她。才走出卧室,又忽然停住了腳步。
客廳裡沒有開燈,一片漆黑寂靜。
供桌前即将燃盡的蠟燭,流淌了滿地的淚液,散發着微弱的黃光。
林潇湘跪坐在冰涼的地闆上,懷裡緊緊抱着林晚秋的遺像,無聲的啜泣。她用力咬住了下唇,雙手死死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害怕發出一點聲音。
她的胸腔憋悶得疼痛,劇烈起伏着,肩膀也因着哭泣而微微顫抖。
秦淵凝望着林潇湘的背影,痛的心如刀絞。她故意加重了腳步聲,走到林潇湘的身後,一句話都沒說,從背後緊緊地抱住了她。
滾燙的淚水滴落在秦淵的手腕上,燙在了她心裡。
“林潇湘。會好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秦淵學着林潇湘的語氣,溫聲安慰。她強忍住想哭的沖動,把眼淚逼回了眼眶裡。
她不能哭。
她害怕林潇湘是因為她的脆弱,而逼着自己堅強。
林潇湘沒有說話,也沒有轉過身。她加沉了呼吸,隐忍着哭泣,唇角都咬破了,泛着縷縷血絲。
秦淵強硬的扳着她轉過身來,和她面對面的跪坐着。林潇湘始終低着頭,不肯看她。
秦淵心疼的看着林潇湘唇齒間的血絲,擡起手腕,送到了她唇邊:“姐姐,不要哭了,我讓你咬回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