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主任,王醫生說報告單已經給你發過去了。”
“嗯,我收到了。”
“那是讓秦警官回去?還是去門診辦公室?”
“讓她去門診等我吧。”
林潇湘挂斷了電話,打開王醫生發送過來的文件,在電腦上仔細浏覽着秦淵的檢查結果。
心電圖上顯示異常,ST-T改變。
秦淵小時候做過先天性心髒病手術,術後ST-T改變,也屬于正常現象,對身體沒什麼影響。
P波,PR間期,QRS波群,顯示都沒問題。心率竟然也降了下來,結果顯示正常,和她在聽診器裡聽到的不一樣。
秦淵心髒彩超的結果,也是未見明顯異常。
除了早年手術留下的一點瘢痕,左右心室、心房,三尖瓣,主動脈内徑,肺動脈内徑等,各心髒結構的功能都正常。
林潇湘坐在電腦前,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打印出來的檢查結果。秦淵的心髒沒有問題,也沒有任何先天性心髒病複發過的迹象。
困擾她了七年的噩夢,漸漸轉醒。林潇湘如同劫後餘生,大悲大喜,一個人躲在辦公室裡又哭又笑,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壓在心頭的重擔陡然傾卸,早已幹癟的心髒卻無論如何都無法再次充盈。
為了治好秦淵,她宵衣旰食,在國外漂泊七年,不惜任何代價,哪怕是搭上自己的性命。可到頭來,秦淵根本就沒病。
一直支撐着她的信念,轟然倒塌。林潇湘歡喜過後,更多的是迷茫和無所适從。
宋妍對她說的那番話,誤導了她。也是她當時太過緊張秦淵,亂了心神。聽到醫生描述和秦淵相符的病情言論,就以為說的是秦淵。
她從來沒有想過,ICU病房裡,還可能有另一個同樣做過先天性心髒病手術的年輕人。
這樣巧合的可能性太小,可偏偏就發生了。
不管宋妍當初是不是有意誤導,沒有仔細查證,是她自己的過失。
她甚至都沒有好好問一問秦淵,就連秦淵說自己的心髒沒有問題,她也以為秦淵是在和她賭氣,是在埋怨她當初沒有去醫院看她。
林潇湘長歎了一口氣,一個人把所有的心酸和委屈咽下。多年的努力,失去了意義,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留在秦淵身邊的價值。
她甚至沒有辦法痛哭一場。
林潇湘擦幹眼淚,整理好情緒,又重新洗了一次臉。直到眼睛裡的紅血絲消散,看不出哭過的痕迹,才把秦淵的檢查報告打印出來,朝着門診大樓走了過去。
秦淵坐在門診三樓的診室裡等了半個多小時,林潇湘才拿着檢查報告姗姗來遲。
“你的心髒沒什麼問題,生理性心率不齊,回去多注意休息。”
林潇湘把報告遞到秦淵手裡,又是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沒什麼事的話,你就可以走了。”
“我有事。”秦淵站了起來。她怕林潇湘直接開門送客,亦步亦趨的跟在她身後,“我想和你聊聊黑虎的事情。”
林潇湘腳步一頓,回頭看了她一眼:“秦警官,我不是獸醫。”
“我知道。”秦淵神情一黯,有些啞然,“我沒有那個意思......”
她張了張口,想要提出讓林潇湘幫忙領養黑虎這個請求,又覺得有些貿然。
她怕林潇湘多心,覺得她是想借此機會糾纏。
林潇湘看秦淵欲言又止,神情似有為難。她擔心秦淵真的遇上了什麼解決不了的事,問了秦淵一句:“黑虎怎麼了?”
秦淵回答:“黑虎的後腿落下了殘疾,走路不大利落,以後不能繼續執行任務了,我們領導想讓它退役。我想領養黑虎,可我還沒有租到房子,北城的房價太貴了,我現在的工資也買不起。我沒有固定的居所,不符合警犬的領養條例。我就想找一個信得過的人,領養它,要不然我不放心。”
“你想讓我幫你領養黑虎?”林潇湘有些意外。
“你為什麼會想到來找我?”
她從來沒有養過狗,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經驗。更何況醫院的工作很忙,她恐怕沒有時間,也沒有這個精力去照顧黑虎。
秦淵以為林潇湘是在試探,想了想道,“我本來不想麻煩你的,可是簡微養不了。”
“簡微?”林潇湘怔了一下。
她記得秦淵以前一直都叫簡微“簡微姐”,現在已經直接叫她的名字了嗎?
秦淵确實有想過找簡微幫忙,可這些年她已經麻煩了簡微不少,不好意思再對她提出這樣的請求。
她提到簡微,也隻是希望林潇湘能打消心裡的疑慮,随口說了一個看似天衣無縫的借口:“簡微狗毛過敏。”
林潇湘垂在身側的手指輕輕一顫,心頭湧起一陣莫名的酸澀。
她連這個都知道。
秦淵提起簡微時的語氣很平淡,平淡到這件事好像已經在生活中發生過無數遍。就像一日三餐,四季更替。
林潇湘腦子裡不自覺地浮現出一些畫面。秦淵和簡微可能一起遛過狗,可能一起給狗洗過澡。可能簡微狗毛過敏的時候,也是秦淵陪着她去醫院。
她不自覺地想,她離開的這些年,秦淵和簡微究竟發生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
一想到這裡,林潇湘的胸腔就仿佛被一萬根針堵塞,紮進去痛,拔出來更痛。破碎的心髒,又多了無數個血窟窿。
終究是她高估了自己,做不到不在意。
原來死了的心,也是會疼的。
秦淵沉默地等待着林潇湘開口,林潇湘始終背對着秦淵,一言不發地低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