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濃郁的夜晚是深藍色的。
繁星綴滿天空,猶如碎鑽鋪成的蜿蜒流動的河流。
“爽哥,我陪着他吧,你先回去休息,如果有變化,我給你打電話。”
聽到覃喬的話語,讓張爽收回目光,轉身走到床頭。
他俯視床上睡着的陳嘉樹,穿着睡衣的雙手放在被子外面。這人剛回到酒店就撐不住了,倒在床上起都起不來。擦身、換睡衣都是他幫忙做的。
這會兒臉上的紅意褪去不少,夾起的眉頭逐漸舒展。得虧覃喬去前台要了退燒藥,硬給他灌進去壓下了熱度。
他的眼神轉移坐沙發那兒的覃喬臉上,“也行,有什麼事,通知我。”
門鎖“啪嗒”一聲合攏。
覃喬離開沙發,側坐在床邊。
因為高熱,讓他嘴唇皲裂、灰白,即使她一遍遍用棉簽沾水給他擦拭過。
那天在車上,張爽半開玩笑說,“我們陳老闆的心啊~可柔軟了。”
何止柔軟。
那個孩子落水,他想都沒想,跳下去。
手機泡壞了、全身濕透、現在躺在這裡燒的昏沉。
而那個被救孩子的母親,抱着孩子早已不知去向。
許是感應到她在盯着他看,陳嘉樹緩慢地擡起眼皮,平視正上方天花闆。
赤紅色的瞳眸凝着燈光,一層薄薄的水光蓋在上面。
“陳嘉樹。”她輕輕叫他的名字。
他的眼珠遲緩地轉向聲源,“是你嗎?”
“是我,覃喬。”覃喬才意識到她在他左邊,連忙繞到床的另一側。
他跟蹤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坐下。
“眼睛.....疼。”這個“疼”字被他含在喉嚨裡,帶着點孩子氣的委屈。
高燒把他的眼皮和眼周皮膚燒成淡紅色。
覃喬那次發燒體會過,哪哪兒都疼。
覃喬記起他昨晚睡前會滴眼藥水,“我幫你拿眼藥水好嗎?”
開他的行李箱需要征得他的同意。
他低低“嗯”聲,臉皮沉重的都快擡不起來,可眼珠卻固執的追着她的身影移動。
像是怕一眨眼,她會消失。
藥盒純英文的,她認出幾個——急性、慢性青光眼、眼壓.....每個單詞都像一根刺刺進她眼睛裡。
她把這兩盒都放在床頭櫃上,坐到床上,扭頭問這個一瞬不眨看她的人,“能起來嗎?”
陳嘉樹雙臂用力一撐床面,坐起來靠在床頭,他朝她彎了彎唇,“覃喬......謝謝你。”
總是這麼客氣。
手掌敷在他額頭上,高熱已經退去,難怪眼神有了神采,藥效起的還挺快。
覃喬放下手,回他微笑。
他轉頭,伸手拿了桌上的一盒藥水,回頭,看着她的眼睛說,“降眼壓的,那一瓶也是。”
知道他還有話要說,覃喬沒接話。
“醫生說不能擅自停藥,控制的好......”他抿出一絲淺淡的笑,“能保持有用視力到老年……是不是有些麻煩?”
老年......他才多大啊。
跟她說得這麼清楚,是怕坑她嗎?
酸澀湧上心頭,眼眶微微發熱,覃喬維持着微笑,“有些麻煩,但如果治療病情,麻煩就麻煩些,對不對?”
不粉飾問題,沒有刻意空洞的鼓勵,也沒有顧左右而言他的回避,這就是覃喬。
陳嘉樹颔首,“你說的對。”
他打開盒子從裡面取出藥水,盒子放回桌上,兩指捏着藥瓶,想起一周前,回憶之後對她說,“那天手術出來,左眼連光都分辨不出,拆線後終于有了光感,後來慢慢能看到虛影,分顔色......”他直望她的眼睛,說:“堅持用藥會好的。”
覃喬等陳嘉樹滴完眼藥,卻在起身之際,被陳嘉樹攥住手腕。
他睜開沾着藥液的眼睛,“你今晚還留這裡嗎?”
“我……你還沒完全好,我不走。”她的目光落在那張沙發上,“我睡沙發。”昨晚的畫面一股腦湧進大腦,臉上熱度漸漸地,漸漸地攀升。
他沉沉開口,“不……”他掀開被子,手肘一撐,往另一邊側身是想下床,“我睡沙發。”
心一急,覃喬慌不擇路地直接跪在床上,踢掉拖鞋,手腳并用地爬過去,去夠他的肩膀,想攔住他。
然而,在她即将抓住他的一瞬,他突然回身。
抓空,整個人猝不及防地撞進他懷裡。
額頭擦過他的唇,溫熱的觸感讓她如觸電般起顫栗。
可蓦然間,一條臂彎裹住她的腰身,用力、收緊,兩具身體緊密相貼。
心髒在胸腔内瘋狂膨脹,似乎要沖破它。
呼吸不上來。
她掀開眼,暗影倏地降下,粗重紊亂的吐息噴灑在她鼻尖,卻也隻是克制地停在那裡。
睫毛顫顫。
那雙深邃洶湧的雙眼幾乎要将她整個吸納進去。
它還有一種魔力讓她忍不住地想……親近他。
覃喬擡起下巴,唇瓣狀似無意地擦過他的臉頰。
那裡炙燙。
她的故意‘尋釁’,被他加重力度的手臂‘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