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頤崖手法娴熟,迅速挖出腐肉,露出了森森白骨,新鮮血液流出,他掏出精心研制的外傷藥粉,一股腦全倒了上去,處理完後用紗布貼心地打了個漂亮的結。
“行了,别牽着了,趕緊松開吧啊。”沈頤崖啧了一聲嫌棄道,“我給你寫個方子,你讓人去後山采藥,按着劑量一天兩副熬給她喝,調理下身子,還有……”
說着,他從懷裡掏出一枚精緻瓷瓶扔給虞清至,說:“把本神醫的解毒聖藥給她吃,一天一顆,連吃三天,保管她活蹦亂跳的。”
虞清至緩緩松開盛玲珑的手,倒出一粒藥丸,輕輕喂進她口中。盛玲珑服下之後不久,便昏睡了過去。
虞清至給她把被子蓋好,掖好肩膀兩邊的被角後,一步三回頭地被沈頤崖拉着出了房門。
屋檐下,虞清至輕輕将門關好,走到結了層薄冰的魚池旁靜靜地站着。
沈頤崖忍不住抱怨道:“我以為多大事兒呢,就這你至于火急火燎的把我拽回來嗎?愣是把一下午的路程縮短到一個時辰,真是要人老命了。你當我還是二十來歲小夥子嗎?能不能關愛一下中年人,心疼一下長輩?”
“春勁明。”虞清至沒回應他,隻是自顧自的低聲喃喃了一句。
“什麼?”沈頤崖一愣,問:“那個新一任‘畫皮鬼’啊?你是說她那胳膊是春勁明傷的?”
虞清至微微颔首,目光冷峻。
沈頤崖疑道:“你怎麼知道?”
虞清至瞥了他一眼:“紫荊親眼所見。”
沈頤崖哦了一聲,奇道::“她怎麼跑出别院了?你把人趕走了?”
虞清至冷淡地回:“你覺得呢?”
沈頤崖聳了聳肩:“算了,我不想覺得,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事我不懂。”
他擡頭看了眼漸漸暗沉的天色,日落西山,暮色漸濃。
沈頤崖伸了個懶腰,打着哈欠道:“天色不早了,我今晚不走,就睡這兒,夜裡她要是有什麼情況,你叫我也方便些。”
“嗯。”
沈頤崖擺了擺手,轉身離去道:“走了,我睡會兒,晚飯時叫我。”
夜色漸深,虞清至立于庭前,眸色陰沉,似與這黑夜融為一體。
他擡手輕揮,紫荊便悄無聲息地現身,一襲黑衣勁裝,英姿飒爽,宛若暗夜中的利刃,鋒芒内斂卻不容小觑。
“春勁明。”虞清至并未多言,隻輕啟唇瓣,聲音深沉似寒潭。
他指縫間夾着一根細小的動物毛發,手腕翻轉,那毛發便如離弦之箭般疾射而出,遠處一枚青澀的果子被擊落,‘撲通’一聲墜入結了冰的池面,薄冰碎裂,水花四濺。
紫荊目光微凝,心中已了然,她跟随公子多年,自是明白他的意思,稍一颔首,應道:“是。”
話落,她身形一閃,便悄然離去。
圓月高懸,繁星點綴。
盛玲珑夜裡起了一次高熱,面頰通紅,渾身滾燙。
她抓着胸口繡着雙色鴛鴦的錦被,輕搖着頭呓語:“不,不……我要殺了他們,我一定要殺了他們!”
那個一遍一遍在她夢境中重現的場景。
她父親倒在血泊之中,滿身髒污。
“避世……躲起來,毀掉玄冰卷……”盛無名氣息微弱,斷斷續續的交代着遺言:“阿煦……不,不要為我……報仇……不要,你好好……活着。”
“我要去陪你娘了……”
盛玲珑猛然驚醒,急促地喘息着,她雙眸微睜,眼中布滿了紅血絲。
她顫着手摸上眼睛,發覺臉頰已是濕意漣漣。
房間燭火搖曳,在窗戶上映出細長的影子。虞清至靜坐在床前,側影被燭光勾勒的瘦長而清冷。見她被噩夢驚醒,便自然而然地握住了她的手。
掌心溫熱,與她冰涼的手背相觸。
“阿煦?可是做噩夢了?”
盛玲珑擡眼望來,長睫濕潤,沾染了淚珠,在昏暗的燭光下閃着細碎微弱的光,她啞聲道:“我無礙,隻是夢見了些往事。”
虞清至呼吸微滞,掌心與手背相貼,燙得他心裡一跳,顧不上産生任何旖旎的心思,急聲道:“你發熱了,阿煦,我去叫沈頤崖來看看。”
盛玲珑卻輕輕搖頭,反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不必了,三更半夜沈回春想必早已歇下,莫要叨擾他了。我不打緊的,睡一覺起來便好了。”
燭火輕搖,她的面容蒼白,卻染了一層绯紅。
虞清至凝視着她,喉結微動,須臾後仍堅持道:“不可,你身體最重要,況且……這個時辰他約摸還沒睡。”
虞清至去叫沈頤崖時,見東廂房果真還點着蠟燭,他披着外衣坐于窗前,正伏案認真地翻看着面前的書籍,影子落在窗紙上,神情專注,倒真有幾分勤學苦讀的才子風範。
他極為專心,甚至連虞清至何時靜悄悄地立于他身後都沒發覺。
“阿煦發了高熱,你過去看一下。”虞清至幽涼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驟然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