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層。”
盛玲珑彎起眉眼,臉上沒有浮現一絲一毫嚣張的氣焰,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和無害一些,柔和道:“你再練練吧。”
“……”聞人浪瞪大了眼睛,聲調不由得拔高幾度,“你什麼意思?”
盛玲珑耐心解釋道:“五年前,你在白露峰問劍之時,逍遙劍法已至第五層,我的無夢劍訣才練至第二式。五年已過,你才突破了三層。聞人浪,你如今依然不是我的對手。”
喝了兩口清酒的白依然迷迷糊糊道:“叫我幹嘛?”
“……”聞人浪怒目而視,氣急道:“你放……你胡說八道,不比試一番你怎知道我不是你的對手?你嘴上說說就能勝了我嗎?你怎麼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同我比試!你不守信用!”
盛玲珑無奈:“好好好,比比比,輸了别哭。”
聞人浪漲紅了臉,嘴唇都在顫。
盛玲珑也覺得自己的确有些過分,稍加思索,便真心實意道:“你定地點和時間吧,越快越好。比完以後盡量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了。”
聞人浪懵了一瞬:“不要再出現在你面前是什麼意思?”
“我說的不夠明白嗎?”
聞人浪罕見地沉默了一會兒,半晌悶聲道:“那不比了,我再練練。”
金烏西墜,玉兔東升,酒樓燈籠次第亮起,映得三人面色忽明忽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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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時光,徐清至已将徐忘情書房收藏的武學典籍翻閱殆盡,雖不至于過目不忘,但也記了個十之八九。
期間在無相門的兵器閣挑選兵器,在排列有序各式各樣的刀槍劍戟之中,選了一把看似平平無奇的素白折扇,扇面點着水墨青山,垂柳依依,頗有幾分意境,倒是與他這一身清貴氣度相得益彰。
傷勢養好之後,他懷裡塞着除了他自己要求的幾瓶藥之外,沈頤崖還給他另外裝了個藥包,包治百病。
臨行前,幾人站在西殿的長階之上,沈頤崖絮絮叨叨:“行走江湖,萬事小心,路遇不平,切莫出頭。”
徐忘情眉梢輕動,淡淡瞥去一眼。
沈頤崖拍着徐清至的肩膀,以免誤會,特意補充道:“咳,主要是你武功不行。”
“我是去尋阿煦的。”徐清至冷然看向他,“并非是闖蕩江湖。”
他沒那個興緻。
沈頤崖問:“你知道她在哪兒嗎?”
徐清至颔首:“知道,紫荊暗中跟着她。”
沈頤崖咂舌,一副‘你真行’的表情。
徐清至擡手沖他們抱拳道:“告辭。”
無相門大殿高聳入雲,常年雲霧缭繞,似仙境般。徐清至墨發垂肩,月白身影漸行漸遠,端的是一派清冷孤高。
沈頤崖遠遠瞧着他的背影,擡高胳膊肘搭在徐忘情的肩膀上,朝山下努着嘴道:“都說外甥像舅,他跟我怎麼不像啊?”
徐忘情此人冰冷淡漠,傲氣淩人,平日裡下巴擡起的弧度都要比常人高上兩分,此刻斜睨他一眼,那眸中意味格外明顯。
沈頤崖怎麼說也是被徐忘情看着長大的,當即便明白了他這眼神是什麼意思,頓時不滿地嘟囔道:“怎麼了!不跟你們一個姓就不認我這個舅舅是嗎?!行,那我以後改叫徐頤崖!”
徐清至邁下台階,嗓音淡淡:“那跟你的初衷不就背道而馳了?”
沈頤崖一噎。
流浪的孤兒無名無姓,‘小泥巴’便是他的代号。徐老夫人将他撿回家中精養,教他讀書識字,給他吃飽穿暖。他對醫書甚感興趣,也頗有天分,在菀姐姐問他以後想要做什麼行當時,他小小年紀便放出豪言,說他要成為天下第一的神醫呀!
于是,他便給自己改名叫——沈頤崖。
現在想想,真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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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之時,徐清至風塵仆仆地抵達靜文縣,下榻于珠意提前備好的客棧中,用過晚膳後他在房内足足耽擱了半個多時辰,才煥然一新的出門。
靜文縣沒有宵禁,更深露重時仍是燈火通明。長街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徐清至按照紫荊方才提供的線索和地址,獨自前往靜文縣靠近城郊的一處荒宅裡。
紫荊沒有珠意超乎常人的耳力,不知道阿煦來靜文縣是作何,但總歸,跟她的仇人有關,他此刻去說不定還有什麼能幫得上的。
這座宅子年久失修,殘垣斷壁間雜草叢生,牆皮脫落,斑駁不已,木門吱呀作響,手指輕觸,便枯朽成一灘碎木落在地上。
明明是三伏天,當他繞過後院枯井之時,寒氣卻越發濃重的起來。
西廂房裡透着一點微弱的光,燭火跳動,映得窗紙上的人影忽長忽短。
月光如瀑,自天幕中傾瀉而下,将荒宅照得如同白晝一般。
徐清至鎖眉凝思,然還未等他踏足西廂房,那燈忽然滅了,窗前人影驟然消失,一陣陰風掠過,鬼影自檐下撲來,十指成勾,血口大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