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的畫面不斷閃回,他清楚地記得那一天:在研究員下達最後的指令,“實驗失敗,實驗體艾依,立即處決你懷中的實驗品。”
當刀尖懸在頭頂時,艾依眼中突然迸發的掙紮,她的手臂劇烈顫抖着,仿生皮膚下迸發出異常的能量波動——那是第一次,一個仿生人突破了核心指令的束縛。
“明明殺了我就可以解脫,殺了我才是最優解...”他輕聲呢喃:“你為什麼要反抗指令...為什麼要選擇痛苦...”
黎珂看着艾意下意識上前半步,但又硬生生停住腳步。
他皺着眉頭,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這樣的艾意太不對勁了,他的過去究竟經曆了什麼,和艾依又究竟經曆了什麼?他得查清楚,必須查清楚。
沉默中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三分鐘,也許是三小時。
他終于緩緩直起身,朝着李錦年說道:“遺體我可以帶回去嗎?”
李錦年看了一眼面色安詳的艾依,搖了搖頭,聲音有點無奈的說道:“對不起,阿姨做為為數不多的覺醒意識的仿真人還有可研究價值,我暫時沒有權利可以讓你帶走。”
艾意愣了一下:“即使死了還要用于研究…”
“你說什麼?”黎珂看到他的狀态明顯不對,立馬走上去按住他的肩膀。
隻見艾意身上迅速湧上一股巨大的電磁場,空氣中伴随着細小的火花,不斷發出啪啪的聲音,黎珂震驚的看着眼前的艾意,摸着他肩膀的手被電火花打的生痛。
站在一旁的李錦年迅速拉住黎珂往後退:“離他遠點!!”
李錦年快步後退,但即使退到門口也明顯感覺到了自己全身都有種觸電的感覺,連每呼吸一次都能感受到電流灼燒的刺痛。
隻見艾意低着頭,嘴裡輕聲說着:“逼她覺醒自我意識,又從沒有把她真正當做一個獨立的人格來對待,你們人類真的糟糕透了。”說完他猛然擡起頭。
李錦年、黎珂:“!!!”
隻見艾意的瞳孔已經擴散成駭人的全黑色,整個房間的金屬制品開始劇烈震顫,甚至連堆滿文件的金屬櫃都全部懸浮起來,在狂暴的電磁場中瘋狂旋轉。
“她已經死了。”艾意的聲音完全失真,變成機械與人類聲線的詭異混合,他的怒吼伴随着電路爆裂的聲響,“關序還想要研究她什麼?!還要像以前那樣每周的高壓電擊!情感剝奪!把她折磨的還不夠嗎?!”
黎珂怔怔地望着眼前失控的艾意,他從未見過他如此人類化的憤怒。
“夠了!”
黎珂突然暴喝一聲,猛地沖進肆虐的電磁場中。
“黎珂!你會死的!”李錦年對着黎珂呵斥道,他每說一句話,嗓子都像被電鑽生生鑽開的痛:“出來!”
而此時的黎珂瞬間被電流貫穿全身,他咬緊牙關,硬生生将艾意摟進懷裡!
刺目的電光在他們之間炸開,黎珂的衣服在高壓電流下一片片碎裂,露出下面被灼得通紅皮開肉綻的皮膚。
“看着我!”他死死扣住艾意的後腦,強迫對方直視自己的眼睛,“都結束了!有我在沒人敢再把她當研究品!!”
電流在兩人之間瘋狂流竄!
黎珂的肌肉因劇痛而痙攣,卻抱得更緊,他猛地吐出一口鮮血濺在焦黑的地面上。
随即啟動體内獵豹基因,讓心髒在360次每分鐘的劇烈跳動,因為這是唯一能抵抗高壓電流麻痹的活命方法。
“乖…沒事了...沒事了...”黎珂輕聲呢喃,手掌一下下輕撫着艾意的後背。
每一次觸碰每一次與艾意衣服的摩擦都能感受到雷擊一樣直擊天靈蓋的劇痛,但他依然固執地重複着這個安撫的動作,鮮血從他的嘴角不斷溢出與汗水混合着滴落。
他強撐着扯出一個笑容,額頭抵上艾意的:“我在這兒呢...永遠都在...”
随着他嘶啞的承諾,艾意擴散的瞳孔終于開始聚焦。
漸漸他的眼睛恢複了清明,情緒也逐漸恢複了平靜,周圍的電磁場也随之消失,幹燥的空氣中彌漫了火星味。
他看着滿身是血的黎珂,嘴巴輕輕張了張,發出一聲非常短促的單音節詞然後頭一歪倒在了黎珂懷裡。
李錦年扶着門框踉跄地走進來,胸口傳來陣陣麻痹的刺痛。
不愧是A+的戰隼級。
他看了一眼整個都被電的焦黑的證物間,有點虛脫的靠在門框邊看着同樣奄奄一息的黎珂,眼神複雜地歎了口氣
“錦年...”黎珂滿身是血地癱坐在地上,雙臂緊緊箍着昏迷的艾意,“你看到剛剛艾意的眼神了嗎?”
李錦年沉默地摘下被震碎的眼鏡,他當然看見了——那雙眼睛裡純粹的殺意,和當年殺人夜所有仿真人失控時如出一轍。
“怎麼會...”黎珂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艾意緊閉的眼睑,鮮血順着他的手臂滴落,“他怎麼會露出那種...仿生人被阿爾法公司控制了之後才有的眼神...”
沒等李錦年回答自顧自頹然地搖了搖頭,“還有....”黎珂突然擡起頭,被電焦的額發下,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直直盯着李錦年,“他剛才說的過去究竟是什麼,你們他媽的到底瞞了我多少?”
李錦年依舊沉默,似乎在權衡着該說些什麼。
黎珂保持着原來的姿勢沒動,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中的怒火幾乎要化為實質:“關序那混蛋到底又幹了什麼?”
“黎珂……”李錦年終于開口,“艾意的過去他應該告訴過你,既然你選擇了他就該相信他說的。”
“放屁!他說是仿真人把他養大的,那我問你仿真人哪來的撫養權?!所以艾依的歸屬權又在誰手裡?那些實驗又他媽是什麼?你們是不是把他當實驗品了?!”
“黎珂!”李錦年打斷了他的話,“你不要對我在這發神經,更不要再問我關于他的事,我比你知道的也沒有多多少。”
黎珂頹然地低下頭,聲音裡帶着難掩的苦澀:“他什麼都不肯告訴我,上次在他家的時候,他給我講了他的過去,我自以為從此他會願意把我當另一半來看待,但其實有些事連他媽關序都能參與他的過去,而隻有我!隻有我才是什麼都不知道,最傻逼的那個!”
“行了,他有他的考量。”
“什麼考量?”黎珂突然擡頭,“考量就是把我當傻逼一樣騙的團團轉?合着就跟逗狗似的,說一半藏一半是吧??”
李錦年看着他眼神頹廢又迷茫的癱坐在地,頭發淩亂地披散在額前,整個人散發出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這是他從來沒有在黎珂這種人身上看到的頹廢狀态。
他突然一股無名火竄上心頭,猛的一把揪住黎珂的衣領,将他狠狠按在牆上:“黎珂!你給我清醒點!”
黎珂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震得一愣,懷裡的人險些滑落,他下意識想要反擊,卻在看到李錦年眼中罕見的怒意時僵住了。
“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艾意不告訴你,自然有他的道理。”他頓了頓,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黎珂,“要麼等他自己開口,要麼...”
“要麼什麼?”黎珂啞着嗓子問。
李錦年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磁卡扔給他:“要麼自己去查。軍區檔案部一級權限,夠你查到想知道的一切。”轉身時又補了一句,“但想清楚,有些真相...知道了就回不去了。”
說完,李錦年猛地一松手,将黎珂重重地摔在地上。
随即迅速掏出手機,撥打了急救電話,一通簡短的交代後,他潇灑地一轉身,大步流星地離去,隻留下滿身是血的黎珂呆坐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