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年！！自從那天做完每個人的評估之後他已經三天沒回家了！！”
一聲黎珂暴怒的吼聲響徹在科研所的走廊裡，因為聲音太過沙啞但又十分的中氣十足引得路過的研究員們紛紛側目，幾個年輕實習生躲在拐角處竊竊私語：
“那不是特戰隊的黎隊嗎？”
“他旁邊的是李大隊長？”
“應該是等艾教授的吧，我聽說黎隊不是在追艾教授嗎？之前就老愛往科研所跑。”
此時黎珂和李錦年并肩走在走廊上，他軍用皮靴狠狠跺在理石地面上，發出砰的一陣悶響。
“這人一工作起來完全就發狠了！就忘情了！就完全不要命了！之前在科研所，老子在門口等他下班，結果整整兩天不見人影，吓得我堂堂一個大隊長，半夜像做賊一樣爬牆翻進去，結果你猜怎麼着？這王八蛋臉白的像鬼一樣，一邊輸着葡萄糖，一邊盯着他媽的反應釜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次又是這樣！！數據收集完了騙我先回家做飯自己晚點就回來！！結果讓我回家了之後！！自個兒就消失了！！”他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着密密麻麻的未讀消息和未接來電：“這幾天！老子發了6739條消息，打了573個電話！一共就他媽回了我兩次，兩次都隻有三個字——知道了。”
幾個聽到動靜的技術員忍不住從實驗室裡探出頭。
“這瘋子真是吵死了，昨天我加班出來還看到他在門口一邊砸手機一邊自言自語什麼的。”
“哎喲，雖然人是瘋了點，但對艾教授也是真愛啊。”
兩人穿過走廊，正要前往盡頭的五級實驗室時，突然聽到前方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隻見兩名保安正彎腰收拾着角落裡的雜物，嘴裡還不停嘟囔着。
黎珂一個箭步沖上前：“你們幹什麼呢？！”
其中一名保安頭也不擡地抱怨道：“太缺德了！這誰放的睡袋啊？還有這麼多咖啡罐和外賣盒子！”說着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空罐子。
他轉頭對同伴埋怨：“老張，你怎麼值班的？我們這裡是科研所不是什麼難民營，怎麼連流浪漢混進來都不知道！”
李錦年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看向黎珂：“你...這幾天就睡這兒？”
“放屁！什麼流浪漢！”黎珂一把奪過保安手中的睡袋，動作之大差點把保安帶了個趔趄，“這他媽是老子的東西！”
“哎喲！這不是黎隊和李隊嘛！”被拽得踉跄的保安這才看清來人，頓時變了臉色，讪笑着搓了搓手，“誤會誤會！我說這睡袋怎麼這麼...呃...這麼有品位呢...”
另一個保安也趕緊賠笑：“黎隊您早說啊，我們給您安排個休息室多好...”
黎珂煩躁地抓了抓亂糟糟的頭發，眼下濃重的黑眼圈和下巴上冒出的青黑胡茬讓他整個人看起來格外憔悴：“少廢話！老子愛睡哪兒睡哪兒！”
他說完又轉頭看向李錦年繼續抱怨：“錦年！你說他不是存心折磨我嗎！你知不知道自從那天爆炸之後徹底把我整ptsd了，我生怕他在實驗室萬一又出啥事兒了咋辦！！我做夢都是他滿身是血倒在我懷裡的樣子！！”
……
李錦年頭疼地看着臉紅脖子粗的黎珂和四周越聚越多的人群：“你、能不能安靜點。”
“安靜個屁！今天老子就算是把門砸了也要把人扛回去睡覺！”
李錦年揉了揉眉心：“法治社會，别跟個土匪頭子一樣。”
就在黎珂賭氣準備一腳踹上去時，隻聽叮的一聲，實驗室的大門終于打開了。
此時走廊裡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研究員，艾意戴着護目鏡，白大褂上沾滿試劑痕迹，手裡抱着一疊數據報表和平闆，有些遲鈍地眨了眨眼看着兩人：“數據分析完了，下午3點召集他們開會。”
“開個錘子會！你整整工作三天了！”黎珂一個箭步沖上前，在衆人的驚呼聲中直接将人打橫抱起。
周圍瞬間爆發出一陣起哄聲：
“哇哦！黎隊在玩強制愛诶！”
“有生之年我還能看到艾教授被公主抱？我靠！趕緊拍照”
“媽呀，磕到了！磕到了！好香的一口飯，我吃我吃！！”
李錦年：“……”
“你，先放我下來。”艾意條件反射地按住黎珂肩膀，聲音嚴厲的重複了一遍：“放我下來！”
“我、就、不、放！”黎珂一邊說着，另一邊手臂又收緊了幾分。
他故意将下巴抵在艾意發頂，挑釁的目光掃過全場，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嗯，就這個姿勢讓所有人都能看清他是如何将高嶺之花般的艾教授牢牢鎖在懷裡的。
艾意環顧四周，看到自己帶的研究生們都在捂嘴偷笑，還有同事舉着手機在偷拍。他沉默1.7秒後，最終選擇最有效率的解決方案：“放我下來、跟你回去、取消會議。”
“這還差不多。”黎珂這才滿意地将人輕輕放下，但是生怕他反悔一樣，手還緊緊攥着他的手腕。
艾意看了一眼臉色也不怎麼健康的李錦年：“錦年，這幾天辛苦了，一起去黎珂家吃飯？”
黎珂一聽心裡暗叫不好，趕緊搶話道：“他沒空！！一般他這個時期是最…”
“好啊。”沒等黎珂說完李錦年擡手看了看手上的理查德米勒手表，完全無視一旁正在對着他瘋狂擠眉弄眼的黎珂，不緊不慢的說道：“剛好這幾天都不太忙。”
“……”黎珂幽怨地看了一眼一臉雲淡風輕的李錦年，内心咆哮：“李錦年！你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小别勝新婚啊！！上次早上的二人世界就被你攪和了！這次你又來幹嘛！！！”
“行，那先去超市買點食材吧。”艾意一邊說着一邊摘下護目鏡：“等我一會兒，我去換衣服。”
黎珂立馬狗腿的跟上：“一起一起，我幫你遞衣服！”
話還沒說完，更衣室的門砰的一聲被摔上。
黎珂：“……”
李錦年難得露出嫌棄的表情，他一邊搖頭一邊朝着黎珂鼓掌：“你可真讓我大開眼界。”
黎珂不以為然地聳聳肩：“切，我要不這麼死纏爛打，那家夥一輩子都不會多看我一眼。”他斜眼瞥了下李錦年，“算了，跟你這種萬年單身狗說不明白，長這麼大就沒見你喜歡過誰的。”
李錦年沉默了幾秒，他輕聲道：“我有喜歡的人，隻是你不知道而已。”
“什麼？！”黎珂猛地瞪大眼睛，他一把攬住李錦年的肩膀，“卧槽！誰啊？！不可能！你小子要是有喜歡的人我怎麼會不知道！”
李錦年淡定地拍開他的手，慢條斯理地整理着被扯皺的衣服：“你就是不知道。”
“快說！是不是好哥們啊！我啥秘密你不知道的！現在你居然對我玩神秘了！”
李錦年看着黎珂正要開口。
更衣室的門突然打開。換好便服的艾意站在門口，目光在兩人之間掃視一圈：“走吧。”
黎珂立刻變臉，屁颠屁颠地湊上去，“小艾教授穿常服也這麼好看，你看這襯衣和大衣多襯你～”
他說完突然想起什麼，轉頭看向李錦年：“你剛剛想說啥來着？哦對了！你喜歡的人到底是誰啊！”
李錦年輕輕歎了口氣，淺灰色的瞳孔不自覺的暗了幾分：“沒什麼，他已經死了。”
黎珂瞪大雙眼：“卧槽！！真的假的？死了？哎，不過現在這個世道，死了也很正常。”他說完就覺得這話怪怪的，随即尴尬地抓了抓頭發，“我是說...這年頭确實...”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化作一聲幹笑。
“好了，不說這個，走吧，先去超市。”
艾意沒說話，隻是沉默的看着李錦年：“……”
三人來到地下停車場，黎珂滴滴兩聲按響他的悍馬。
艾意看了一下他烏黑的黑眼圈，精準地評估出黎珂瞳孔擴張程度與黑眼圈色度，得出結論：駕駛員疲勞系數超标87.3%。
“鑰匙。”艾意看着黎珂伸出手，“根據《道路交通安全法》第22條，你的生理狀态不适合駕駛。”
黎珂滿頭問号：“？？？你别逗我了，你三天三夜沒睡覺了還你來開車，你知不知道你這都不算疲勞駕駛了，你這是昏迷駕駛。”
“别用人類的生理機能來定義我，現在我的能量利用效率是你的4.7倍，剩餘能量儲備足夠維持11小時标準活動。”
“那也不行！”黎珂拉開副駕門，做了個誇張的請的手勢，“您老乖乖坐着休息。”
艾意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無機制般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黎珂，那種平靜到令人發毛的注視讓黎珂後背一涼。
“行行行！”不到三秒黎珂就敗下陣來，從兜裡掏出鑰匙塞到艾意手裡，“你開就你開！别用這招眼神注視來冷暴力我！”
艾意點了點頭：“錦年坐副駕駛，把座椅後背往下調休息一下。”
李錦年：“嗯。”
黎珂看着自己的寶座就這麼沒了，小聲嘀咕着：“靠！我才是正牌男友！”
艾意把車開出地下停車場，他單手把着方向盤，冬日暖洋洋的陽光透過玻璃灑在臉上，他伸出另一隻手感受了一下陽光，“暖烘烘的，是吧？可惜感覺不到了。”
李錦年坐在副駕駛上，他被眼光照到輕輕眯了一下眼睛，然後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艾意的頭發：“你的頭發也曬得又暖又軟。”
“6歲那年在實驗室裡你就這麼摸我的頭。”艾意眯着眼睛，語氣聽起來很柔軟。
“因為手感太像我家那隻布偶貓了。”李錦年的手指穿過發絲，動作熟稔得仿佛做過千百次，“連發旋的位置都...”
就在這時，後面的黎珂從後排伸出頭來，轉過頭去眼睛噴火地盯着李錦年，“喂喂喂！說話就說話，别動手動腳的！”
艾意注意到黎珂整個身體都快要探到擋風玻璃上：“趕緊坐好，别擋着我開車。”說着，他試圖把黎珂往後推了推。
然而，黎珂卻像是一堵牆一樣絲毫不動，依然面對着李錦年，鼻孔吭哧吭哧的出着氣。
“黎珂！”艾意又推了他幾下，“你到底在幹嘛，别搗亂”
李錦年完全無視黎珂想刀人的眼神，眼睛平視着前面，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容。
“我！我想聽歌！”黎珂一邊說着一邊繼續把身體往前探了探，徹底把艾意和李錦年隔開，然後，他慢悠悠地在中控台放起了歌。
“我怕了當那電燈膽，黏着你們來來回委曲中受難……”
黎珂：“怎麼樣這首歌歌詞不錯吧？”
艾意、李錦年：“……”
“一人留兩人疚三人遊，悄悄的遠遠的或許舍不得。”
黎珂：“怎麼樣這首歌唱的不錯吧？”
艾意、李錦年：“……”
終于，在一連串的“電燈膽”、“三人遊”、“七友”、“你愛我還是他”、“愛情轉移”、“說好的幸福呢”、“你終于做了别人的小三”等歌曲輪番轟炸之後，艾意一路油門踩到底，以120碼的車速沖向了超市。
黎珂此時把頭夾在兩人中間，左手攬着艾意，右手攬着李錦年，還在得意于終于找回了自己的場子讓這兩人吃癟的時候，突然艾意猛的一個刹車，黎珂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他隻覺得眼前一黑，然後“砰”的一聲，臉朝下狠狠地摔在了中控台上，來了個标準的狗吃屎。
砰——
艾意利落地解開安全帶，下車時連餘光都沒給癱在中控台上的某人，反手甩門的力道震得整車都在搖晃。
李錦年默默地伸出了兩根手指，輕輕地探到了黎珂的鼻孔下面，黎珂猛地一拍李錦年的手指，沒好氣地說：“沒死呢，别瞎摸！”
李錦年斜睨了他一眼，正準備下車時，被支棱着上半身的黎珂以一種非常詭異的姿勢攔了下來，“诶！你究竟和艾意什麼情況，怎麼小時候還認識？實驗室是上次在證物室說的實驗？你說的喜歡的人是不是就是他？！”
李錦年顯然因為黎珂的話愣了一下，他緊抿着嘴唇，目光久久地注視着黎珂眼睛，然後長歎一口氣，低聲罵了句：“神經。”
“到底是不是啊！”黎珂還在不依不饒地追問着，聲音裡帶着幾分焦急。
李錦年卻隻是皺着眉頭，一句話也沒說，砰的一聲關上了車門，不想再多停留一秒。
“喂，等等我！”黎珂見狀，急忙雙手撐着身體，揉着那被撞得生疼的腦袋，從前面狼狽地爬回了後排座位，打開車門迅速追了上去。
今天周六，超市裡人意外的多。
三人來到了生鮮區，艾意知道李錦年作為上海人，口味一向偏于清淡。于是，他提議道：“做個清蒸鲈魚怎麼樣？再炒個花椰菜，配個白菜豆腐湯？”
李錦年聞言，輕輕點了點頭。
然而，一旁的黎珂卻迫不及待地舉起了手，大聲嚷道：“我想吃麻辣幹鍋！還有毛血旺！麻婆豆腐也不能少！”
李錦年聞言，不禁狐疑地看了一眼黎珂：“你怎麼……”話還未說完，他突然想起了什麼目光又不自覺地看向了正在低頭仔細挑選鲈魚的艾意，一切了然于心。
“喝點酒吧。”艾意用下巴點了點水池邊那條最肥美的鲈魚，黎珂眼睛一亮，立馬接收到了信号，吭哧吭哧地挽起袖子，伸出手摸了進去。
“你負責盯着師傅把魚處理好，我和錦年先去買酒。”艾意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要走。
黎珂好不容易抓起那條鲈魚，魚還在撲騰，用它的尾巴瘋狂扇他耳光：“啊？你們不等我一起嗎？”黎珂有些着急地喊道。
艾意輕輕的皺了一下鼻子：“魚腥味有點臭…”說完就和李錦年頭也不回的走了。
“靠！”黎珂對着空氣抱怨，“就我不嫌臭是吧！”
兩人走到賣酒區域，李錦年問道：“喝紅酒怎麼樣？”
艾意站在一旁，目光掃過琳琅滿目的酒架：“随你，我對酒精沒有偏好。”
李錦年聞言，便從冷藏櫃中抽出一瓶紅酒，他一邊端詳着酒标，一邊好奇地問道：“你今天很反常，怎麼突然想到喝酒了？要知道，你以前可是把這東西列為一級緻癌物，碰都不碰的。”
艾意聞言，眼神微微一黯，但随即又恢複了正常：“社交性飲酒能促進團隊協作效率提升12.3%。”
李錦年點了點頭算是默認，他看了一下貨架，随即選了一瓶中等價位的葡萄酒：“走吧，就要這個。”
艾意歪着頭想了一下又順手拿了一瓶77年的茅台：“酒精濃度53%，足夠達到放松阈值。”
李錦年笑了笑：“行。”
兩人又在零食區逗留了一會兒，挑選了一些各式各樣的小吃，這才推着幾乎要裝滿的購物車去找黎珂會合。
黎珂手裡提着已經處理好的魚，瞥了一眼購物車裡的白酒，用胳膊推了推李錦年調侃道：“喲，這是哪位被資本主義腐朽的大少爺選的啊，還挺會享受生活，這出手真夠大手筆的，這一瓶擱以前都夠判個三年五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