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駁回。”艾意頭也不擡地調出下一組畫面，“現在進入路線統籌環節。”

他的指尖劃過投影，途經的每個省份都亮起詳細的威脅評估數據：“行進序列為北京出發，依次穿越河北、山西、陝西、甯夏、甘肅...”他說到這投影突然放大，青海地區的大比例尺地圖亮起，“終點位于柴達木盆地腹地的沙漠無人區。”

“根據我反入侵阿爾法公司裡一個月前的殘存數據，”艾意調出一張中國地圖，“這一路上我們會遇到共計1000萬個家侍級普通仿真人，其中最多的分布在河北省會石家莊和山西省會太原。”

艾意一邊說着一邊放大了河北省區域，隻見密密麻麻的紅點瞬間占滿了整個地圖，黑暗的會議室布滿了紅光：“石家莊大概有500萬個，太原200萬個。”

林弋：“……”

沈岚瞪大眼睛看着艾意，她伸出手哆哆嗦嗦的指了一下幕布上的紅點：“啥！！一共1000萬個？李大隊長被我砸壞的畫也才1500萬，嗯？我為什麼要說才？總之光石家莊就有500萬個會不會太誇張了。”

黎珂撇了撇嘴：“還不是阿爾法跟拼夕夕搞的那個什麼百億補貼？”他說着還模仿着主播帶貨的腔調，“隻要4998，智能管家帶回家～家人們！買它！”

李錦年點了點頭：“河北人口大省，家家戶戶都有個兩三台，攢出500萬不稀奇。”

沈岚、林弋：“……”

林聆皺着眉，他把手放在會議桌下輕輕拽了下林弋的衣角：“哥，你别去了。我能在天上飛，那些東西傷不到我。”

林弋：“也傷不到我。”

沈岚整個人癱在椅背上，發出一聲誇張的哀嚎：“哎、呀、媽、呀！錢難掙，屎難吃啊！這些紅點子看得我密集恐懼症都要犯了。”，隻見她的衣袖微動，四條藤蔓從袖口探出，其中一條卷起茶杯恭敬的端在她面前，另一條靈活地幫她按着太陽穴，剩下兩條在後頸處交替按摩，看起來非常乖巧聽話。

艾意看了一眼生無可戀的沈岚，緩緩開口：“你們完全不需要因為1000萬這個數字就打退堂鼓，根據混沌理論模型，當力量差距達到三個數量級時，數量優勢将完全失效。”

說到這頓了頓：“就像低級别家侍級普通仿真人，其戰鬥力和拿把菜刀的普通人沒有任何區别，根據這次我對你們除錦年外的戰鬥能力評估，各位的能力遠超差距量級，所以1000萬和1萬在戰術意義上沒有本質區别，它們都會在飽和打擊下化為廢鐵。”

說到這他擡眼看了看衆人：“就像用噴火器清理蟻穴，問題的本質從來不是螞蟻的數量，而是燃料是否充足。”

黎珂聽罷一拍桌子站起身來，眼睛裡閃着興奮的光：“這不是專業對口了嗎？我最不缺的就是能量。”他說着，手臂一伸就要去攬艾意的肩膀，“咱小艾教授都發話了，隻要保證能量供給不就完事兒了？"

沈岚翻了個白眼，伸出一條藤蔓猛地打掉黎珂的鹹豬手：“瞧把你能耐的！那這1000萬個你一個人去解決得了。”

她撇着嘴，藤蔓們配合地做出叉腰的動作，“哼，而且就你這個吸法，信不信把整個華北平原都變成撒哈拉沙漠了？本植物保護協會會長表示強烈譴責！”說完藤蔓還比了個中指。

“略略略，這叫天賦異禀懂不懂？某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說葡萄酸～”

李錦年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聲音裡帶着疲憊：“能讓他們出去吵嗎...”

艾意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各位，請保持安靜。”他說完輕輕點了一下平闆，然後低頭把地圖切換成三維模式，密密麻麻的紅色三角标志出現在高速公路和城市節點上。

整個會議室頓時安靜下來。

“哇...”林聆不自覺地湊近投影，手指虛點着一個三角标志，“這些又是什麼呀？”

“戍衛級仿真人。”他放大其中一個三角标志，顯示出詳細的參數，“戰鬥力B-,特殊場合使用的仿真人，内部多為钛合金骨架配合碳纖維肌肉群，專為特殊場合設計，常見變體包括小區安保型、私人保镖型。”

他輕點了一下平闆，立馬投影突然切換成戰鬥演示視頻，畫面中的仿真人正以驚人的流暢度施展格鬥技巧：“其精通127種格鬥術，靈活市面上所有的機械槍支，使用精度達到0.3MOA。”

林弋：“……”

林聆呆呆的盯着幕布上不斷變換的圖案：“我的天，我們之前遇到這些家夥都是直接開打，從來不知道還有這麼多詳細數據...”

黎珂突然一個箭步竄到艾意身邊：“卧槽！小艾教授你也太帥了吧！這數據建模，這分析精度，這——”

艾意微微眯了眯眼睛：“黎隊長，這些基礎情報工作本該是你作為中國區行動隊長的職責範圍。”說完他不動聲色地往旁邊挪了半步，避開某人快要貼過來的胸肌。

黎珂嬉皮笑臉地正要辯解：“哎，我這不是——”

他話還沒說完，艾意直接反手把他推回椅子上，然後點了一下平闆，“言歸正傳，現在這些戍衛級仿真人是戰争期間阿爾法公司部署的伏擊單位，和平條例簽署後也未被召回。”手指一劃，所有三角标志同時閃爍，“目前仍盤踞在交通主幹道，總數3萬2146台。”

沈岚喝了口水：“為什麼經曆過裡剛剛說的1000萬個，現在看到這3萬多台，我居然覺得...還行？？”

林聆：“哈哈哈哈，岚姐你這也太真實了！從地獄模式降級到困難模式是吧？”

“從威脅評估角度看，這些低端仿真人從來不是能顯著提升我方死亡率的目标。”艾意的手指在平闆上輕輕一劃，數十個猩紅的"X"标志從各個城市中心驟然彈出，他的聲音沒什麼波瀾的繼續說道：“真正的變量在于，每個市級行政區配備的一台S+戰隼級仿真人。”

李錦年皺着眉看了一下地圖上的紅叉：“一共十個？”

艾意看着李錦年點點頭：“嗯，保守來說是十個，這畢竟是以前的數據。”

黎珂看着地圖上不斷閃爍的紅叉，他猛地攥緊拳頭，指尖突然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

“從戰争爆發至今...全國37支特殊人類小隊，加上軍方的特種部隊用血肉堆出來的戰績也不過三台戰隼級仿真人。”幕布的光映在他緊繃的下颌線上，他指向其中一個标記，“除開最低級别的哨兵以外，其它三台的擊殺記錄後面，都跟着...都跟着整整一個營隊的陣亡名單。”

李錦年的視線盯着艾意好一會兒，最後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連你現在用的這個腦控者型号的身體，都是死了3個二型基因改造人和900多個特種兵才換來的。”

艾意看着黎珂沒什麼情緒的點了點頭：“準确地說，是三年前的2月17日淩晨3點22分，哈爾濱郊外。這具身體釋放的電磁脈沖覆蓋半徑5公裡，導緻3名二型基因改造人和964名現役士兵前額葉皮層受損，産生集體幻覺，誘發相互攻擊和厮殺。”

林弋聽到這，頭越垂越低，半晌他緩緩開口道：“我還記得我和增援部隊去的時候，那天的血，把整片雪原都染透了...”他的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會議桌邊緣，“十厘米厚的積雪...最後全都化成了血泥...”

投影儀發出的藍光在林弋慘白的臉上跳動：“我們在屍堆最中央...發現一個14歲精神力強化的女孩...她全身37處貫穿傷...腹部被開了個大洞...腸子都...”他的聲音突然哽住，林聆伸手順了順他的後背。

“就是這樣一個快死的小女孩...用最後的能量，喚醒了一個被控制的獵豹改造者...”話說到一半，林弋突然像觸電般僵住，猛地擡頭看向黎珂。

所有人集體陷入了沉默。

林聆和林弋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低下頭。

李錦年摘下眼鏡，用指腹輕輕按着太陽穴，鏡片後的睫毛微微顫動。

沈岚的藤蔓無聲地攀上黎珂的肩膀，“黎隊…”藤蔓尖端開出一朵小小的黃花，“本來想給你一朵白花來着，但是我隻能開出黃的，節哀啊。”

“夠了。”艾意突然出聲打斷，他看了一眼呆站在原地的黎珂：“說這些的唯一價值，是讓你們充分理解戰隼級的威脅等級以及下一次遇到同類事件的時候可以有足夠的應對能力。”

黎珂聽到“唯一價值”四個字的時候突然回過神來，他死死的盯着艾意，眼神仿佛要透過那雙灰藍色的無機制雙眼看到一些更深層次的東西，會議室裡的空氣凝固了整整半分鐘，他忽然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你說的沒錯，但你這樣是不是太冷血，太他媽沒人性了？”

“悲傷沒有任何意義。”

艾意注視着他泛紅的眼眶，聲音很輕的說道：“問題不解決，下一次死的就是我們。”

說完突然上前一步，“我能理解你需要從我這裡得到一些情緒反饋……”他說着，指尖卻輕輕擦過黎珂濕潤的眼角，“抱抱你，可以嗎？”

話音未落，艾意已經張開雙臂，将黎珂整個人擁入懷中。

這個擁抱毫無技巧可言，甚至有些生澀，他的手臂隻是僵硬地環住了黎珂的肩膀。

黎珂有點震驚于艾意的主動，下意識回應了這個擁抱并收緊手臂讓兩人變得更緊密，他把臉深深埋在艾意的頸窩，聲音悶悶的帶着鼻音說道：“對不起…我剛剛不該這麼說你……我他媽就是個混蛋...明明知道你就是這樣的人...”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艾意背後的衣料，“還是忍不住犯渾…其實我就是...就是想聽你說點好聽的...”

李錦年别開眼，他拿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

“錄下來錄下來！你那角度是正位！”沈岚一邊用氣音對林聆說，一邊拿着手機鏡頭對準擁抱的兩人，手指激動得發抖，她的嘴角瘋狂上揚，眼睛亮得像是發現了新大陸。

“哥，你快看！”林聆拽着林弋的袖子，一幅同人男吃瓜表情，聲音裡滿是興奮的說道：“黎隊，這絕對是受吧！”

“放屁！”黎珂猛地從艾意懷裡擡起頭看向林聆：“老子是攻！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

艾意感受到了黎珂的情緒已經穩定，他不動聲色地松開環抱，整了整被弄皺的領口，聲音恢複了往日的平靜看向衆人：“那麼會議繼續。”

“繼續繼續～”沈岚嘴角挂着姨母笑，頭也不擡地回應着，手指飛快地在手機上操作剛才錄制的視頻，連藤蔓都興奮地在空中扭成了麻花形狀。

林聆湊過去偷看，被沈岚一胳膊肘怼開：“别急，等我發群裡。”

李錦年：“……”

艾意見黎珂坐回原位，然後才在平闆上輕點了幾下，全息投影立即展開幾幅立體圖像：“根據戰鬥手冊記載，目前已确認的戰隼級仿真人共有三種型号。”他的目光掃過衆人，最後停留在黎珂身上，“首先是哨兵，戰隼級中最基礎的型号，戰鬥力B+。”

畫面放大，一個壯漢緩緩旋轉展示。艾意指了一下畫面：“根據人類生物學最優數據設計而成，身高2.16米，标準體重500磅，雙臂采用模塊化設計。”随着他的解說，機械臂開始變形，“可轉化為長度1.2米的冷兵器，右手預留标準武器接口，”畫面切換成連接加特林機槍的演示，“可适配90%的人類制式武器。”

黎珂的瞳孔驟然收縮。投影中的機械臂變形方式與他記憶中那個雨夜的畫面完美重疊——晉忠就是用這樣一柄變形的長刀和巨矛，當着他面屠殺了自己的父母。

他的呼吸開始急促，就在記憶中的血色即将淹沒理智時，艾意迅速切換了畫面。

“第二種，觸手型，戰鬥力A。”投影切換成一個籠罩在黑色鬥篷下的詭異身影，數十條銀白色的金屬觸手突然從鬥篷下竄出，如同巨蟒般在半空中扭曲纏繞。

“好惡心！”林聆猛地捂住嘴巴，他看了一眼林弋，“這什麼鬼東西呀！”

艾意淡淡瞥了他一眼，手指輕劃調出構造圖：“觸手由132條形狀記憶合金與碳納米纖維編織而成。”說到這畫面中那些銀白色的觸手開始蠕動伸展，表面閃爍着冰冷的金屬光澤，“伸展速度每秒5米，最大延展長度200米。”

“yue——”看着這一堆像是一堆蛆一樣的條狀物體，沈岚突然幹嘔一聲。

艾意微微皺眉，繼續道：“仿生學設計，模仿蟒蛇捕獵特征，表面布滿倒刺可瞬間刺入皮下15厘米...”

“yue——”沈岚又是一聲幹嘔，臉色發青地扶着會議桌站起來，“你們繼續...yue...别管我...”她捂住嘴巴，四條藤蔓胡亂揮舞着，跌跌撞撞地沖出了會議室。

艾意看着被撞開的會議室大門，平靜地補充完最後一句：“并産生10噸絞殺力，普通成年男性骨骼系統會在3秒内全面崩潰。”

“操！西蒙斯這老變态是裡番看多了吧！這他媽什麼惡趣味設計！”黎珂一臉嫌惡地瞪着投影裡那些扭曲蠕動的金屬觸手，伸手搓了搓胳膊上冒出的雞皮疙瘩，“诶，我想知道究竟是哪個勇士把這玩意兒給收伏的？老子高低得去遞根煙叫聲大哥！”

李錦年看了一眼黎珂淡定的說：“王海龍，就是那天夜市被你弄死的那個。”他擦了擦眼鏡：“現在趕去殡儀館說不定還來得及，聽說下午三點準時火化。”

黎珂的表情瞬間僵住。

“.....”他張了張嘴，最終隻是幹巴巴地擠出一句：“那什麼...小艾教授你繼續說說下一個。”

“至于，腦控者……戰鬥力A+，最核心的能力就是釋放以自己為中心半徑5公裡的電磁場，包括緻幻、磁懸浮，越靠近中心點電磁強度越高。”

他眼睛平靜地掃過每個人，最後把目光落在黎珂身上：“這就是為什麼當年犧牲了那麼多戰士，就是因為一旦進入它的控制範圍，你最大的敵人就是被操控的自己。”

林聆不自覺地打了個寒顫，手臂上泛起一層細小的雞皮疙瘩：“教、教授...那你是不是也能讓我們産生幻覺呀？”

艾意點點頭：“是，但是我目前還沒有辦法完全操控這具載體。”他頓了頓：“緻幻功能僅對人類有效，基于倫理準則我不會主動使用……但特殊情況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