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他展開雙翅,輕盈地懸停在半空中。展開的羽翅攪動起細碎的空氣,骨骼近乎透明,像水晶,明明看起來很脆弱,卻能帶動一個成年人。
出于禮貌,他隻飛到和Lee平視的高度,然後輕輕落下。
兩人身後就是一張兩米寬的大床,Lee覺得這問題有點蠢:“睡覺的時候不會硌麼?”
路銘一歪着頭笑了,孩子般天真的模樣:“不會啊。”
Lee這才記起,和人類相反,諾瓦星人的心髒在靠近後背的位置,按人類的睡姿,他們通常是“趴着”睡。
“你先休息吧,”Lee說,“有事可以叫她。”他指着卧室裡的家政機器人。
離開主卧後,他長長吐出一口氣。
方才的畫面仍在腦海中揮之不去。他并非沒見過起飛的諾瓦星人,唯獨路銘一展開雙翼的瞬間——那些流淌着光澤的骨骼,還有輕盈的姿态,與記憶中的任何影像都截然不同。
他快步走向周爍所在的客房——準确來說是個套間。外間書房内,通訊塔等辦公設施已搭建就緒,周爍正站在全息投影前核查數據,泛藍的光幕映出他英俊的面容:"加藤因的穿梭艇已抵達中轉港。"
Lee整個人陷進中控椅,屈指彈了彈左手邊的監控屏:"社交應酬能不能分擔點?"全息界面突然彈出加密提示,他盯着那條發往諾瓦星的追蹤記錄,拇指重重按住跳動的太陽穴:"連報平安的訊息都要監聽?防賊呢?"
路銘一攜帶的是什麼型号的通訊裝置,居然這麼快就能建立通訊聯系。
“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周爍問,“身份确認了麼?”
Lee戰術闆的全息投影在空中炸開藍光,他食指敲了敲鳳凰号的3D模型:"整艘船就他一個活體信号,假冒僞劣也得找群演吧?"數據流緊接着定格在路銘一的基因譜系圖,"換算人類年齡二十六——隻比我小一歲啊。"
周爍點擊空中的翻頁鍵:"正統繼承人是他的α姐姐,幾年前就結婚了,去年她的配偶剛生了個女兒。可惜路家沒有Ω,要不也不至于派他過來聯姻。"
Lee故意将β型生理數據标紅閃爍:"真愁人,男性β的受孕幾率不到3%,哥們兒得加油了。"
周爍對他的關注點無語:“就沒點有用的信息?”
“先讓我插播一個小問題,”Lee湊過來小聲問:“諾瓦星人的信息素到底是什麼原理,我沒感覺他有什麼味兒啊?”
周爍看着緩慢移動的下載進度條,那是第九區的布防圖和現有軍力儲備情況,說:“當初《星際物種生理學》考試就該讓你挂科重修。。”
Lee面前的全息屏突然強制彈出一本電子教材,《阿斯澤拉基礎生物學》的皇室紋章水印刺痛的不隻是他的視網膜,還有他的自尊心:"初中一年級的教材?你看不起誰呢?"
周爍順手把頁碼也發給他:“信息素是一種化學物質,并不總是有人類可識别的氣味。作為諾瓦星人分化後的一種激素,對其伴侶具有一定的控制和安撫作用,通常會在1】過程中釋放。”
Lee手速飛快地給他回了個□□,看着周爍屏幕上炸開的煙花,同時顯示下載中斷的提醒,笑眯眯說道:“赫克托星第三十九屆文化課狀元——附帶戰力對抗賽第二名錄像高清修複版,需要我幫你刻成紀念光盤嗎?”
周爍敲着鍵盤修複了三個漏洞,淡淡地說:“需要我再給你科普一下什麼叫α、β和Ω吧?”
“謝了您嘞。”Lee被鄙視也不是一兩次,“什麼時候對抗賽拿冠軍再來教訓我。”
周爍想說上一次戰力對抗賽也是他讓了他,但看Lee認真閱讀課本的模樣,就繼續下自己的“軍棋”了。
路銘一擦着濕發走出浴室,随着智能系統将房間調至睡眠模式,他把自己埋進蠶絲被裡,卻發現疲憊的身體與清醒的意識正在割裂。在生物節律燈漸次熄滅的房間裡,能聽見通風口流出的白噪音偶爾會出現0.3秒的卡頓。
閉眼三分鐘後又睜開,他在複習了兩個人的名字。Lee那副少見多怪的樣子确實滑稽,但更令他在意的是周爍對他毫無興趣的表現。
出發前的238個标準日裡,他一直在學習人類行為和情感表達,那些糾纏着荷爾蒙與多巴胺的化學反應,比信息素的吸引原理更令人費解。
路銘一尚能理解友誼,例如周爍與Lee之間,大抵便是如此。伴侶之間的愛情是否如同父母間的羁絆?或許父親當初應當派遣符合人類定義的女性——至少該是個Ω——而非自己前來執行任務。
此刻他隻希望方才的應對足夠妥當,畢竟若想赢得周爍的青睐,首要條件便是不能讓對方重要的同伴心生嫌隙。
陷入沉睡前,路銘一在掌機中寫下三條備忘:
編号001:重要人物Lee,四星級軍官,左腿腓骨處存有彈片殘留;
編号002:三号别墅地圖,家政型機器人×12(型号HT-3000),安保型機器人×16(配備脈沖式非緻命武器);
編号003:通訊警示,全頻段通話處于監聽狀态,建議改用神經元直連通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