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小心翼翼接過那封信，指腹觸到紙張邊緣的那刻，竟真有一點微微發燙的錯覺。他不再說話，隻坐到床邊，先打開路銘一遞給他的那張紙。

“這麼簡單？”他壓抑着嘴角，又搖了搖被信封包裹着的，寫給“第九區負責人”的那封，“那我可就看了？”

“看呗，”路銘一又從抽屜裡拿出另一封信，“你代周爍給我的回信也不長啊。”

淩霄一愣，有些尴尬地咳了一聲：“你要是嫌棄，我收回來就是。”

“我哪句讓你覺得我嫌棄了？”路銘一笑着将那張回信藏進懷裡，像是把什麼珍貴的玩意占為己有，“這麼說來，我們的第一封信，其實都是寫給彼此的。”

兩人之間的距離悄然拉近。屋内的空氣随着晚間恒溫系統的細調變得溫暖柔軟，窗外隐隐透着自适應玻璃上映出的藍紫色星軌光芒，像一場沉默的潮汐在悄悄流淌。

淩霄的眼神一點點下移，最後停在那抹微微翹起的唇角。他靠得更近，嗓音低柔得像一聲藏在夜色裡的請求：“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原本還一臉淡定的路銘一，被這句突如其來的話打了個措手不及，臉上的笑意頓了一瞬，耳尖迅速泛起一抹紅。他往後縮了縮，像是本能地想回避，卻又在那一刻輕輕閉上眼睛：“沒見過誰親别人還提前打報告的。”

溫熱的唇貼上來的時候，像一道微電流輕輕掠過彼此的神經。路銘一整個人僵了下，嘴唇不自覺動了動，試圖配合，卻又慌亂得像第一次執行懸空對接的實訓學員。他甚至想退後一點，卻被淩霄溫柔地托住後腦勺，不給他逃開的餘地。

“……你這角度也太别扭了。”他耳朵紅透，小聲抱怨，聲音悶悶的，透着一股難得的柔軟。

“誰讓你頭仰得像要暈倒似的。”淩霄嘴硬地回了一句，心跳卻比實戰演練時還要快。他隻記得那嘴唇很軟，涼涼的，像剛拆封的奶油雪糕，一入口就化掉了所有的防備。

第二次嘗試，兩人都謹慎了許多。動作仍舊生疏，呼吸間帶着拘謹，像兩個還沒從軍校畢業的新兵，在進行一場講求默契的雙人協同測試。吻結束時，房間裡安靜得隻能聽見彼此有些紊亂的心跳——還有那聲突兀響起的提示音。

路銘一耳邊的生命監測系統閃起紅光，發出細微的提示：體溫異常升高，建議休息降溫。

他連忙悄悄關閉了系統，把自己縮進被子裡，隻露出一雙泛着水光的眼睛，小聲嘟囔：“算了……你快去洗漱吧，我要睡了。”

淩霄卻站在床邊不動，眼裡還帶着點未散的笑意：“技術不過關，多練幾次就熟了。”

“你也沒好到哪去。”路銘一縮得更深，“别以為我聽不出你碰到牙齒了。”

淩霄咳了一聲，不服輸地反駁：“那是你突然動了。”

“我才沒有。”

淩霄挑了挑眉，笑得眼角輕揚，低聲附在被子邊緣道：“下次我可就不提前打報告了哦。”

主卧的智能光源感應到兩人心率的逐漸平穩，自動将光線調暗。天花闆上模拟星空緩緩展開，細碎的光點如同銀河傾瀉而下，悄無聲息地灑落在房間四角，将這一夜溫柔地包裹起來。

不遠處的洗手間裡，水聲還在輕響。淩霄站在鏡前，解開上衣，動作一如既往地利落果斷，唯獨在揭開繃帶的那一刻，指尖遲疑了一瞬。

胸腹處的傷口看上去已然結痂，表面平整得幾乎不顯痕迹，但他心裡清楚得很，愈合報告上那句“功能性修複中”，意味着——稍有不慎，就可能再次撕裂。他掃了一眼浮動在空氣中的診斷界面，那些關于血氧含量與神經反饋的異常提示依舊醒目，一行行冰冷的淡藍色數據像是在無聲提醒他：你還沒有痊愈。

淩霄低頭，熟練地為自己換藥，連眼睛都沒眨一下。最後，他點開醫療助手的操作界面，将剛剛生成的診斷報告一一選中，删除。

“記錄完成：臨時診斷數據已清除。”系統女聲溫順而冷漠。

他站在鏡前沉默了幾秒，仿佛什麼都沒發生似的穿好衣服，走出浴室，回到床邊。

“剛才我已經和阿爍定下來了，”淩霄一躺下就立刻握住路銘一的手，像是怕他真的睡着，“明天的例會會上會安排市監局牽頭，對農貿市場提出整改方案。”

路銘一閉着眼，聲音含糊地應了聲：“你也太着急了……”

“還有德洛斯，我在考慮安排她去特殊療養中心。”淩霄語氣放得很輕，但句末卻帶着幾分試探。他說的“療養中心”，在很多場合，其實等同于半封閉式監管設施。

“這樣啊……”路銘一頓了頓，睜開眼，語氣卻仍平靜，“還是算了吧。她現在還具備基本的生活能力，哪怕隻是系統斷片，但我總覺得……她遲早會修複自己的。”

淩霄沒說話，隻是手指輕輕收緊，像是本能地抓住什麼。

“好。”他低聲說，“都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