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夕外出未歸,留下師徒二人在臨水軒内。
這落簪山周圍的靈氣郁郁蔥蔥,薛儀忍不住再次嘗試閉目吸納,可惜靈元仍然拒絕進入體内,呼吸稍微一急,忍不住又咳嗽了起來。
昊月道:“我讓外面的人備些茶水進來。”
薛儀搖搖頭:“這裡是修道之所,隻怕也不會有這些東西,不必麻煩了。”
“等我回來。”他說着,便退了出去。
昊月輕手關上門,直接走到外間,腳步微微一頓。左手臨水邊上許多靈植生長繁茂,在一衆綠葉之中,翩翩飛落兩片枯黃的樹葉,飄飄蕩蕩,最後停在他的手指尖上。
是蟄伏在此的魔物,枯葉蝶。
不久,他讀取了上面的信息之後,迅速繞轉指尖,往峰外屏障一揮,那枯葉蝶直直刺穿一丈深的禁制層,翩然往一個方向飛去。
繼而走出臨水軒,早有兩個童子迎了上來。
他們因為峰主命令,不得進去打擾貴客,故而一直在外待命,其實也頗為清閑,見有人出來,馬上殷勤道:“公子是有什麼吩咐麼?”
昊月道:“可否送些茶水進來?”
其中一位道:“峰内還有一些靈茶,我替公子尋了送過來吧。”
聽得此說,昊月又擺出些為難的神色,對另一位童子道:“師尊與我前來這修煉道場,随身衣物也不曾帶得,正要管仙人借兩套幹淨衣物,不知可否?”
童子笑道:“何須言借,小人這就替您去玄物閣領兩套新衣來,請問兩位公子身量幾何。”
昊月道:“師尊的衣服尺碼我是知道的,然而我自己···師尊才說我似乎長高了些,也不知多少才合身?”
那童子持懷疑的目光看了他一眼,這都有我們常年使劍的峰主那麼高了,居然還在發育期?!然而因為峰主的告誡,他哪裡敢再露出些許不滿的臉色,馬上又恭敬道:“公子方便的話,小人可以替您量個身長?”
他謙虛道:“不必受累仙人,不如我随你去玄物閣随便試了一件回來,仙人覺得可行麼?”
“自然可以。”童子不無不可,畢竟重新計量也頗為耗時,倒不如多帶一個人過去,也不費什麼事,于是指示飛鶴将他承載起來。
另一位童子則告辭前去取茶。
青年卻仿佛第一次乘坐仙鶴一般,有些吃力地攀扶上了鶴背。
負責帶他出峰的童子見罷,也隻是忍住笑,手指一招,将仙鶴指引飛升。
然而還未至玄物閣,青年座下仙鶴忽而躁動起來,那童子乘鶴飛在前頭,察覺到異常,連忙施術使其鎮靜,可畢竟靈力有限,幾經辛苦總算将人降落實地,正急得滿頭大汗,那仙鶴也垂頭似病了一般。
童子抹了抹額頭的虛汗,見眼前這叢密林,道:“公子,不如我們改為步行吧,現在距離玄物閣也不太遠了。”
昊月點點頭,依然謙恭道:“但憑仙人安排。”
正說話間,密林處闖出一位白衣弟子。
那童子當即吃了一驚:“前面那位,可是天珠峰的子仲師兄,怎麼一人呆在這僻靜處?”
那喚作子仲的弟子回過身去,笑道:“這不是落簪峰的侍童麼?我在這遇見兩株古怪的紫花,方在溪邊洗淨了它,正想去找人問問出處呢?”
見他藏藏掖掖的模樣,那侍童好笑道:“是什麼樣花兒,師兄這樣寶貝?”
那人道:“哎,那樣子可真古怪,我知道你們落簪峰的人因為峰主之故,常常能見到許多稀奇物,可未必就見過這樣的?”
那童子方才脫險,本來興緻也不太深,不過随口問的,這時被他這麼一說,當即吊起了興趣,拿眼睛撇過去道:“有什麼稀奇,且拿來瞧瞧才是?”
子仲笑了笑,磨磨蹭蹭從身後取出兩株花來,果然新奇,那深紫的樣色妖冶妩媚,看起來就不是凡物,童子看得兩眼放光,幾乎就被迷住。
對方眼神逐漸顯出迷離,子仲才輕聲說道:“可以試一試它的味道,也許是什麼天下奇香呢。”
那童子不疑有他,一個勁兒湊前去嗅了一口,還未說出什麼話來,已經撲通兩聲倒在了地上。
子仲笑道:“不過我看着這花,有點像緻人入夢的芽生紫香,所以還沒敢聞呢,現在你們可替我試出來了。”
“疏槐,這裡是仙宗之地,不可太過放肆。”昊月低聲道。
那人單手将紫花輕輕捏碎,抛落在地上,花香彌漫到四處,才收斂起那一抹笑意,“放心吧,這花的藥效隻能持續一炷香的時間,不會引起什麼注意。”
說罷,單膝跪在地上,對他行了個尊禮。
這靈峰内平日也有些客來,招待貴客的靈茶還存有一些,童子去不多時,便捧着一盞熱氣騰騰的靈茶入了臨水軒内,見過薛儀,備言他徒弟跟随侍童離峰的事由,才自覺退下。
薛儀從榻上起了身,喝了一口便放下了,知道無法緩解身上的不适,也不必勉強,正百無聊賴間,瞥見桌上擺放着唯一一本讀物。
他取了過來,見到扉頁上龍飛鳳舞四個大字。
名劍圖錄。
應該是風夕平常時品賞之物,薛儀依榻半卧,方才翻開第一頁看,上書天下名劍十六把,記述有持劍者的生平事迹,以及名劍神威。而始頁條目之中,見到百丈蓮也是榜上有名,知是位列第八的仙劍。
再往上看,直見到排名第一的那把劍,名字是:水冶。
水冶···薛儀心頭霍然一顫,指尖摩擦着書頁上的墨染文字,這個名字,很陌生。
可為什麼···他兩指微動,就要翻開那條目中的章節,就在這時候,門外卻傳來一陣說話聲音。
“他是乙雲派的人?”
“可不是麼,難道師弟還能騙你不成?”
“哼,你騙我的還少麼?”
兩人由遠及近地争辯着,薛儀正擡頭看去,這時候門也同時從外面打開。
門口走進一個穿着绫羅的妙齡女子,直接略過外間,伸手撩開竹簾走進内室,她目光與薛儀霎時相接,一雙美眸如一翦秋水,朱唇灼豔,襯着面龐如瓷一樣雪白,人還未至身前,那聲音已猶如在他耳旁響起一般。
“哎呀,長得真俊。”她眉宇飛揚,在薛儀床前來回踱步,仿佛看着什麼珍稀動物一般,兩手抱臂,纖細的手指在虛空中無意識點了點,目光滿是盈盈的笑,評論道,“看着渾身的氣質風度,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劍宗靈氣淩厲外向,心性易燥易怒,而道宗講求修身主内,體察萬物性靈,故而···”
風夕在一旁道:“師姐,我覺得您還是趕緊看脈,再找時間研究此事吧。”
那女修勾唇微笑,突然停下了腳步,彎腰與薛儀視線平視起來,那嬌美的臉龐距離他的還有一寸的距離,道:“好啊,你替我引薦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