漉月終于扶着廊柱，走了出來，見崔雪時如此，一時潸然淚下。

“雲暄，小心些，将她帶入我屋中，我有辦法救她。”

“是，漉月尊上。”

崔寂橫抱起崔雪時，亦步亦趨跟進了屋内。

“或許，這便是命。”漉月抹去眼淚，憐愛地看着昏迷的崔雪時，又看了看生而為壤的崔寂，“我從禦靈之術中悟出賦形之術，萬物有靈，但要真正讓它們為我等所用，還需訂立血契。”

崔寂不很明白：“您要與師姐訂立血契？”

漉月搖頭：“我從未讓崔雪時為我所用，也未想過訂立血契，隻是單施賦形，她魂魄與軀體合二為一需要大量時日，而我亦不能庇護她。”

“什麼庇護？”裁月現身道，“以你如今的模樣，又能庇護誰？你無非是想替她承受罷了。”

“一百年了，裁月，我們相守一百年，寰日宗也困住了你一百年。”漉月眼底盡是悲傷的神色。

“我說過，我不在乎。”裁月過來，攏住了她。

“可是我在乎。”漉月指了指崔寂與崔雪時，“你看他們，不覺得像當年的我們嗎？你難道，也想将他們困在這一輩子嗎？”

“困在這那又如何？！崔雪時得你半副血脈，你能承受的事，她也可承受！”

“她能嗎？她甚至尚未長成，就在替我們賣命！”

裁月不願與她争吵，勉強冷靜一番，才道：“你想做什麼？”

漉月沉默一瞬，繼而笃定道：“既然賦形之術脫胎于禦靈之術，若為他二人訂立血契，加之崔寂壤的體格，崔雪時便有救。”

“……崔雪時的身體是你給的，就算訂立血契，也該是你和她。”

“可是我……已經救不了她了。”

裁月握住漉月的手，他自謂一生高絕、心冷如鐵，卻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了眼前人。

他了解她，也看過崔雪時的傷勢，如若要救，定還能尋到其他辦法，隻是漉月動了恻隐之心，不想讓兩個小的也困在寰日宗、困在南殿。

他們這些人，已經改變不了大勢，便隻能把希望寄托在後來人身上。

“依你之計行事，我……為你護法。”裁月說過最多的話，便是“為你護法”。

漉月正襟危坐，又讓裁月取來集她畢生心血之大成的禦靈秘冊，她默念心決，而後并指點于崔寂額前，莊重道：“禦靈之術有高下之分，高者與靈共生，互為助益；下者攫取靈力，殘忍嗜殺。與靈族締結血脈聯系一法，乃我禦靈一道不傳之秘，現授于你，助你完成與崔雪時之血契。”

“漉月——！”裁月見她此刻靈力暴漲，已是竭澤而漁，未給自己留半分退路的做法，莫說恢複如初，隻怕壽元已損，轉身即是百年身了。

“禦靈與禦器同修，世間再無你不可駕馭之靈，”漉月揮手，割開自己的手腕，殷紅血液亦自崔寂額心而入，“以吾之血，賜汝禁令一道，若有違背、傷害與你訂立血契之靈，則受萬靈啃齧、筋骨寸斷之苦，縱入輪回，人神共戮！”

施術結束時，漉月氣息漸弱，直如秋風原上披離的衰草般委頓下去。

裁月無暇他顧，唯将他二人及禦靈秘冊送回小院後，再抱起漉月，施瞬息移動之法，離開了南殿。

修習禦靈術的過程中，崔寂雖不能動，但一直都醒着，先前無法參透的禦靈秘法，此刻卻清晰的不能再清晰。

若擱在以前，他必要去找隻小貓或者小鹿練上一練，但如今不行，他得先弄明白，如何為師姐療傷。

裁月走得匆忙，将他和師姐扔在了一張床上。

崔寂扭頭，便能看見她吹彈可破的臉，櫻紅挺潤的唇，她容貌像極了自己，卻又多了幾分柔媚可愛。

“師姐。”他坐起來，再扶起崔雪時，兩人雙手相抵，靈力相通。

原來訂立血契是這種感覺，師姐的靈力可以為他所用，他亦可将靈力借出，修複對方的靈根靈脈。

先前為漉月尊上療愈時，他尚未體驗到“壤”的體格究竟是怎麼回事。

如今他調取師姐靈力，走上幾個周天，果然增長極快，若再反哺回去，有強大靈力護住靈根靈脈，取針之時，師姐便不會很痛苦。

“雲暄，多謝。”崔雪時醒了，見師弟已在為她取針，虛弱的隻顧得上道了聲謝。

“我不要師姐謝我。”崔寂面色如常，繼續施為着。

“那你要什麼？”崔雪時笑了笑，“隻要我能做到，我替你去做，但不可以太難哦。”

見師姐依偎在自己的懷裡，氣息微弱地沖自己撒嬌，崔寂早已心動如鼓，他故作鎮定地問：“漉月尊上為我二人訂立了血契，你我就像鲵靈、鹿靈與尊上的關系一樣，對嗎？”

崔雪時笑得眼也彎彎、唇也彎彎：“好啊，鲵靈、鹿靈……那我是，人靈？”

崔寂點頭：“嗯，師姐是我的……人靈。”他專門咬重了“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