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燭！李……”

她喊了幾聲，發覺他流血過多，幾乎要失去意識，可她擅長的法術均為殺招，要論救人，她不如崔寂。

崔寂摸索着走近：“我來吧。”

他二人合力扶起李玄燭，崔寂導入靈力，施起續血咒，但他仍舊提防着此人，不算将他徹底救活，但也沒讓他立刻死了。

“你快告訴我們，寰日宗到底發生了什麼？！”眼前屍山血海，百餘人喪命，崔雪時急得眼眶發紅。

“昨晚……我不是說過了嗎？”李玄燭氣息虛弱，咳嗽了一聲，又嘔出一口血，“宗主閉關，幾位尊上死的死、走的走，宗門早就亂了……有謀奪尊位的，有搶奪靈寶的……彼此互相殘殺，我這樣沒有靈力的……才想，尋個靠山……”

崔雪時失去了在浣月門下修行的記憶，崔寂卻記得很清楚，浣月奉修無情道，門下弟子清心寡欲，怎會自相殘殺？

“而且，不止宗門内。”李玄燭繼續道，“你們應知曉，寰日宗修行不講規矩，隻看實力……蝠牙、鼠耳，還有那幫散修，做了不少恃強淩弱之事，在仙盟之中樹敵無數……如今幾位尊上不在，我們這等尋常弟子……就成了各家仙門攻讦寰日宗的靶子。”

崔寂閱讀過漉月留下的禦靈秘冊，蝠牙和鼠耳并非真正意義上的禦靈師，他們無法與靈獸訂立血契，而是直接霸占靈獸的身體和修為，遭到反噬後，自身軀體開始異化，修為雖有增長，但也變成了這副人不人、獸不獸的模樣。

“水……有水嗎？”流血時本就易口渴，何況李玄燭也說了許久的話。

崔雪時仍在細想他說的話，于是随口對崔寂：“雲暄，給他水囊。”

崔寂略一遲疑，還是将腰間水囊解下，那裡面本是師姐為他準備的花蜜水，他沒舍得喝，卻先便宜了這小子！

“不行，我們得去見宗主。”崔雪時道，“雖然我們與他不熟，但寰日宗幾近滅門，他還有心思閉關？再者說，隻看實力的規矩也是他訂下的，人性本貪的道理他不明白嗎？縱容門下恃強淩弱，緻使這麼多人喪命于此，他也該站出來給個說法。”

“沒用的，”李玄燭喝了花蜜水，臉色好轉許多，“宗主一旦閉關，便是數年光景，他不會理你的。”

“可是寰日宗要滅門了啊！”

“你有沒有想過，弟子沒了，可以再招。”

“什麼……？”

“反正幾位尊上都飛升不了，尋常弟子就更無可能。”

對修仙者來說，若早知苦修一輩子都不會有結果，那麼修行将毫無意義。

崔雪時扶住前額，似乎多年前，也有人問過她修行的意義。

彼時她尚且年幼，回答修行能獲得漫長的壽命，能與家人、朋友在一起很長很長時間。

那人又問，倘若修到最後也無法飛升，隻能死去呢？

她說，人間很好，生而如草木，死亦算作生。

崔寂聽師姐一時沒出聲，便接着問李玄燭：“那你說，我們現下該如何？”

李玄燭道：“将浣月尊上尋回來主持大局，為寰日宗洗脫罪名，将來重振旗鼓，再招些弟子便是。”

“寰日宗有何罪名？”

“擅用禁術，豢養人靈，有違仙道，人神共戮。”

“豢養人靈……？”

崔寂與崔雪時面面相觑，“人靈”一語不過是他二人之間開的玩笑，崔雪時因賦形之術獲得身體，賦形後她與常人無異，若非遭受偷襲，需崔寂為她療傷，甚至不會訂立血契。

此術令她重生，也讓崔寂得以修出靈根靈脈，本是絕佳的救人之術，為何成了禁術？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崔雪時憤懑道，“他們所謂的人靈是我，為何要屠戮不相幹的人？！即便豢養人靈有罪，難道寰日宗亡故弟子，個個都曾豢養人靈嗎？！”

李玄燭搖了搖頭：“當然沒有。他們為了師出有名，請來了霆法長老，長老裁決之下，每名弟子被處死前，都能羅列出十餘條罪名。”

“霆法長老又是何人？”

“是谷墨門最有威望之人，司雷霆法脈，處事公平有決斷。各家仙門如有糾紛，皆會押往谷墨門審理，聽聞百年以來，未有一樁冤假錯案。”

看來，無論是将賦形之術列為禁術，還是将寰日宗上下定罪處死，都與這位霆法長老有關。

崔雪時忽然頭痛發作，越深想越感到，有什麼東西要浮出水面一般。

“天機預言，有子降于北方凜冬，速将其帶回，以平魔亂！”

識海中充斥着哭喊聲、驚叫聲，就如今日的寰日宗一般，她所行之處皆是流血漂杵、滿目創痕。

“不……不要……”她咬着唇，額上已滲出細密的汗珠。

“師姐！”崔寂上前一步托住她，迅速引渡靈力，安撫她的心神。

不多時，崔雪時便已清醒：“沒事，我好多了。”繼而對李玄燭道，“就如你所說，我們先尋回浣月尊上，再去見那位霆法長老，訴諸此間不公。”

“那走吧，”李玄燭起身，舔去唇上的水漬，“浣月尊上去了北方密林，我們向北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