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氣的課程相比之前專業多了許多要一起動手的實驗課,理論知識都掌握不紮實的秦筱楠後來一走進試驗室,看到那些紅黃藍綠交叉纏繞的電線,就會開始止不住的頭疼。
但好在本班轉進來的學生不止她一個,趙子非和另外一個名叫韓越龍的男生,讓她也擁有了不被排擠的小團體;在已經形成了小小朋友圈的班級裡,對趙子非這個相對熟悉的人,依賴感便悄悄滋生了出來。
秦筱楠很喜歡看趙子非捋線時專注的側臉:他慢條斯理剝去電線外層,将那些細如發絲的鋁線纏繞在突出的金屬接口上,皺着眉思忖下一步該連接哪個觸點;每當這種時候他常會長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地進行下一步...
也許她終究是慕強的——盡管隻是在她不懂的地方有了一些小小突破,秦筱楠還是會在心中生出難以抑制的崇敬。
這是一段無比平靜、内心悠閑的日子。
轉眼大一的下學期也接近尾聲,随着期末考試的臨近,平常悠哉遊哉的學生們都感受到了被60分支配的恐懼;秦筱楠自然也不例外,面對着一門比一門厚的教材和ppt,她無奈地打開圖書館的預約程序,卻發現座無虛席的程度遠超她的想象。
最終還是趙子非提供了解決方案:找沒人的空教室一起複習。
這座城市的夏天總是這樣的燥熱,出門走上不到一百米便會挂上滿臉的汗珠,無論是貼在身上的衣物還是晾在寝室樓道的衣服都帶着發黴的馊味。
但坐在空曠幹淨的教室裡,吹着學校配備的兩台大功率空調,喝着剛剛興起的奶茶店買來的茉莉奶綠,好像外界的炎熱與他們也無甚關聯。
秦筱楠總是會在一段時間的沉浸後擡頭望向窗外——教室外是一大片一大片的綠蔭,那些樹影微微搖曳着,在她側臉投下斑駁的影子,偶爾鑽出的陽光照在她薄薄的眼睑上,溫暖光明。
趙子非從與電磁場的搏鬥中擡起頭,恰好看到這一幕。他從未談過戀愛,在循規蹈矩的前二十年中,他一直作為父母的好兒子、老師的好學生存在,不曾有過一絲逾矩。
那麼如今,他是否可以...
遵循自己的心意?
考試周戰線拖了整整半個月,在“考完一門解脫一門”的輕松感和“下一門根本沒空複習”的緊張中,秦筱楠的神經被僅僅拉扯着,隻能更加延長自習時間;好在有趙子非的陪伴,枯燥的時光竟也沒有那麼令人排斥。
秦筱楠問過自己,兩人是什麼關系?
友情以上,又會在何時演變為愛情呢?
還有最後兩門考試時,學校下發了暑期社會實踐的通知。能借着去搞社會實踐的由頭去旅遊,頓時讓剛高考完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學生們興奮起來,大家都沒了複習的興緻,讨論起和誰組隊、去哪兒考察,好在有個班裡的男生提議可以去他的家鄉大連,又組織了班裡其他幾個同學一起,定下了暑假一周後就各自從家出發的計劃。
出門在外,衣食住行自然都離不開詳細安排;秦筱楠從生活費裡剩下的兩千塊小金庫此時派上了大用場,但是少不了再回家找點支援;至于住宿...
作為團隊裡唯一的女生,如果單獨住一間屋子,住宿成本就會大大提高到她承擔不起的範疇;但是不管怎樣,和别的男生住...好像也太離譜了些。
秦筱楠叼着吸管,喝進來的飲料是甜是苦她已經無心考慮,屏幕上400+一晚的酒店卻讓她肉疼無比;身邊同學們熱烈地讨論着要怎麼玩,吃什麼好吃的,她卻怎麼也無法跟他們表明自己的窘迫。
聽着耳邊他們“這個酒店可棒了,離我們要去的紅色根據地很近”、“到時候我們串屋打牌”的興緻勃勃,“換一個便宜的酒店”這種話仿佛都是在掃興。
趙子非看着攻略,大連的遊樂場看上去十分不錯,他有心帶秦筱楠去轉轉,卻注意到身邊人目光直直盯在桌上一點,牙齒咬着吸管發呆的樣子;他不知道方才還熱切期待着旅行,眼睛亮亮如同星子閃爍的女孩兒怎麼了,左思右想也沒個結果,便悄悄在桌下碰了碰她的腿。
男生大腿上堅硬濃密的毛發讓秦筱楠的皮膚有些刺癢,她回過神,歪頭看向他:“怎麼啦?”
“有什麼問題嗎,看你一直在發呆。”
秦筱楠勉強地笑了笑,左右心一狠還是說了實話:“感覺酒店有點點貴,壓力山大啊~”
“哈哈哈不至于吧,回家跟家裡要點不就得了,再不行...和老趙住一間呀~”
男生嬉皮笑臉開着玩笑,趙子非翻了個白眼,笑罵道:“滾,少拿我們尋開心。”說着,他的餘光瞥向面露幾分尴尬的秦筱楠,突然想出了折中的辦法,“我們可以訂民宿,她自己住一屋,大家離得近也放心。”
這一提議倒是讓大家都頗感興趣,頓時幾個人又開始在旅遊軟件上搜索附近的民宿;秦筱楠有些感激地望向趙子非,目光卻在空氣中正好相撞。趙子非勾起嘴角,眼神有些寵溺,仿佛在說:
有我在,你放心。
規劃完行程已經将近晚上九點,衆人告别後各自分開,秦筱楠若有所思地向着白天自習的教室走去,趙子非也沉默地跟在她身後,始終保持着半個身位的距離。
“今天...”
“那個...”
長久的沉默後突然的同時開口,讓兩人有些沉寂的心中都猛然一震,随即心領神會地笑起來;最終還是秦筱楠先說道:“謝謝你啊,要不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有什麼的。”趙子非撓了撓頭,緊走一步與她并肩,“你要是壓力太大的話,我給你出錢也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