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弈不知道自己僵立了多久,直到看到聞箫遠勾了勾嘴角,才猛然回過神來,看向台下。
滿場的觀衆茫然地仰着頭,等着他開口說話。
邱弈緩緩呼出一口氣,将架子上的麥拿下來。
“大家好,我是邱弈。”
第一句開場白,觀衆一如既往地給了熱烈的掌聲,隻有他自己知道不對。
雖然是一句最尋常不過的話,甚至不包含任何真正的内容,但第一句話是定調的,他沒定好,這就像要考試的那天吃了一頓糟糕的早餐,你立馬知道接下來一整天的狀态都不會好。
事實也是如此,邱弈在第二句話處又卡了殼。
按照稿子,此處該問觀衆是否知道他為了兮兮打人那件事。
都在娛樂圈,邱弈其實也設想過無數種和聞箫遠意外相遇的場景,但沒有一種像此刻這樣适合寫成段子。
他居然要在聞箫遠面前調侃自己為了女孩子打架。
他做了什麼傷天害理的事?到底是誰在懲罰他?
邱弈内心在悄悄崩潰,停頓時間過長,觀衆漸漸疑惑的眼神表明他們在懷疑他是否忘詞了。
沒有任何别的辦法,他隻能硬着頭皮按計劃演下去,全程一眼都沒敢往嘉賓席看。
結果不出所料,冷場了。
該停頓的地方沒給觀衆反應的時間,直接滑過去了,該加入情緒的地方沒有一點情緒,像枯燥的課文背誦。
第一個上台開場,别的不提,連為後面的演員暖場都沒能做到。
最後一句“謝謝大家,我是邱弈”說完,他簡直想一頭撞死在台上謝罪。
突然,嘉賓席有人在最後的一點時間裡拍了燈。
邱弈下意識地看過去,拍燈的居然是聞箫遠。
他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這拍燈聲聽着非常像一聲“呵”。
表演結束,要開始計票,主持人金燕說:“謝謝邱弈,喜歡邱弈表演的觀衆朋友們請為他投票。”
“通道關閉倒計時開始,3,2,1……”
“請鎖票。”
“邱弈。”金燕打斷了他的走神。
邱弈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聽她說話。
金燕的主持經驗豐富,也不是第一次主持脫口秀綜藝,知道明顯的失誤不能捂着,越捂越糟,于是用盡量輕松的語調說:“稀奇了,我居然撞見你冷場了。”
邱弈勉強扯了下嘴角:“見笑了。”
“我看你今天一上場狀态就有點不對勁,是不是看到箫遠太驚喜了?你也是他的影迷麼?”金燕大概是好心想繼續為他打圓場,卻一腳正中雷區。
聞影帝在電影圈風頭正盛,如果說現場還有一個人沒看過他的電影,那就是邱弈。
邱弈喉嚨幹得要命,卻不得不開口:“是,聞老師是一位很優秀的演員,他的每部作品我都很喜歡。”
這麼多雙眼睛盯着,這麼多架攝像機拍着,他不可能給金燕使眼色,隻能一臉木然地祈禱金燕跟他心有靈犀,别再往下問了。
金燕果然沒有往下問,因為聞箫遠先于她開口了。
“哦?那是我的榮幸,”他說,“邱弈老師最喜歡我演的哪個角色?”
邱弈:“……”
短短一句話,隐藏了不止一個機鋒。
比如刻意加了重音的“邱弈老師”,回敬的是他的那句“聞老師”。
再比如“最喜歡哪個角色”,為什麼不直接問最喜歡哪部電影呢?因為電影火了之後,電影名是家喻戶曉的,但要是沒看過,一般不知道裡面角色的名字。
邱弈頭皮發麻,絕望地說不出話來。
幾秒鐘的沉默之後,聞箫遠笑了笑。
觀衆也跟着笑了起來。
邱弈的尴尬沉默營造出了一種撒謊被當場抓包的效果,氣氛陡然一松。
金燕趁着熱鬧問聞箫遠:“箫遠,你是唯一一個拍燈的嘉賓,而且是在最後拍的,說說為什麼吧。”
聞箫遠看向邱弈。
邱弈幾乎是本能地想原地立正站好,硬生生地忍住了。
“我覺得邱弈老師是一位很優秀的脫口秀演員……”聞箫遠停頓了一下。
觀衆聽出他在故意套用邱弈剛剛評價他的話,又笑了起來。
“我知道開場不容易,這一燈也算是鼓勵吧。”聞箫遠笑笑,補充了句套話。
“咦?聽起來箫遠還挺了解脫口秀的,”金燕使壞,“既然你知道邱弈很優秀,那一定看過他的表演咯,最喜歡哪段啊?”
聞箫遠不回答,隻是微笑。
現場頓時開始起哄。
“聞老師,你這就不對了吧!”方顔熙笑着說。
“是啊!到底是看過哪段呢?”葉柏言也加入調侃。
嘉賓席的幾人就看沒看過這個問題開始來回地開玩笑。
邱弈心裡有些發苦地想,他怎麼可能看過。
等聊得差不多了,金燕将話題拉了回來,請出下一位演員包子上場。
邱弈還不能馬上下台,要站在等候區,等包子表演完,兩個人的投票數都出來了之後,才能結束這場折磨。
等候區處在舞台的陰影區域,其實還在大家的視野範圍之内,但好在比較暗,提供了一絲聊勝于無的安全感。
邱弈心裡有鬼,既沒有往觀衆席看,也沒有往嘉賓席看,全神貫注地盯着包子表演。
包子的稿子是他幫着改的,線下場他也看過,這是表現最好的一次,憨得可愛,觀衆毫不吝啬地給予了掌聲和笑聲。
邱弈苦中作樂,感受着那一點欣慰。
包子的表演順利結束,金燕将他們兩人請回到舞台中央。
現場算上嘉賓席總共200票,得票結果是129比167。
邱弈并不意外,觀衆倒是齊齊地“啊”了一聲,即使表現有目共睹,還是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會輸給一個新人。
“根據比賽規則,邱弈接下來将進入待定區,”金燕說,“還有什麼話想對觀衆說麼?”
這是經典的問“遺言”環節,畢竟進了待定區之後就有可能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