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彌以為有一天和晏唯演戲,她一定是無比激動,狂喜到連做夢都會笑醒的程度。
可實際上到了這一步,姜彌卻一點兒笑也擠不出了。
第三次NG後,她在蔣蕖眼裡看到了失望,她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試圖将身體裡的挫敗感抽出去,不就是一個吻戲,又不是做别的,她怎麼就做不到呢?
因為和她對戲的這個人是晏唯麼?
因為太清楚這個人是誰,所以她才無法快速進入到梁永萍的世界裡,因為她第一個看到的人總是晏唯,而不是秦水麼?
姜彌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姜彌,你真的太不專業了。
把自己臭罵一通後,姜彌走出洗手間,沒想到一出門迎面就看見晏唯。
她依舊主動打了招呼:“晏老師。”
晏唯依舊隻是點頭回應,她錯過姜彌,走向Omega的洗手間。
姜彌慢慢轉過身,雖然她已經說過很多次了,也不想再對晏唯說這句話,但她還是開了口:“抱歉晏老師,辛苦你了。”
晏唯定下步子,在那沉寂的兩秒鐘裡,姜彌不知道晏唯在想什麼,隻是那眼神無端讓人緊張。
她一度認為晏唯要對她說什麼,但最後晏唯隻是“嗯”了一聲。
姜彌回到片場,沒一會兒晏唯也回來,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姜彌覺得晏唯身上的白蘭地香氣比剛才濃郁一些。
“各部門準備,第一場二鏡四次。”
随着場記的聲音,蔣蕖喊下“action”。
姜彌站在門口,她作為梁永萍,第三次從這扇門逃跑。
秦水将梁永萍堵在門口,她靠近梁永萍,笑着問:“所以你覺得你現在跟我在一起,是在出軌?”
梁永萍避開她揉捏耳垂的動作:“我沒有。”
秦水幾乎要和她貼在一起,玫瑰香是沐浴露的味道,好幾次秦水洗完澡來找她,她聞到過。她聽見秦水柔軟地說:“你好久沒喊我姐姐了。”
秦水說,她叫一聲,便松開她。
梁永萍張了張嘴,下一秒,眼底被陰影覆滅,秦水說:“喊我。”
就在秦水無限靠近的一瞬間,導演再度喊“卡”。
姜彌清楚地看見晏唯眼神的變幻,熱情到冷靜,溫柔到淡漠,說出神入化也不為過。這就是她和晏唯之間的差距,巨大的差距。
蔣蕖放下對講機,臉色不太好看,她擺擺手,這一次沒看姜彌:“今天這場先不拍了,換場吧。”
姜彌站在原地,感受着周圍人看來的複雜眼神,她低着頭,走出“秦水的房間”。
她厚着臉皮走到蔣蕖跟前,她知道自己有問題,不隻是吻戲和接觸,而是她剛才居然對這個角色感到陌生和茫然。
蔣蕖吸口氣,道:“你主要還是沒有抓到梁永萍的心理變化和情緒。你的眼神太軟弱,太膽怯。雖然這個背景上來說沒有我們的AO之分,但無論從感情還是□□,梁永萍其實一直是處在主導位的,秦水才是被她壓的那個,我這樣直白說你能明白吧?就是你要把握一個軟弱的度,不能将梁永萍的強勢完全抹去。說白了,你還是看着對面是晏唯,所以你害怕了。”
一針見血。
蔣蕖:“你是演員,不是來這裡當學生的。我也沒有那個時間和精力每一場都來跟你分析,有這個時間我不如找個更會演戲的演員。你說是這個道理嗎?”
這話已經留有情面。
姜彌的臉很疼,火辣辣的。
“對不起導演……”
“我不要對不起。”
蔣蕖道:“圍讀都結束了,你和晏唯還是太陌生,到她這個地位,她不可能也沒有義務替你們新人想那麼多,或者将就你,人家可以完美調動情緒,就算在電影院放大幾萬倍,一樣沒有瑕疵,但你不行。你現在要做的就是盡快和她親近熟悉起來,才有可能讓你代入人物時更自然。”
蔣蕖讓她調整二十分鐘,再拍其他場。
神奇的就是,之後不涉及感情戲和親近的部分,姜彌完成的都相對順利,一直到下午六點多,姜彌今天的戲份全部結束。
那場吻戲,留在了明天。
姜彌沒有馬上離開,她坐在片場角落打開劇本。
趙佳很少看到她這麼沉默寡言的時候,在她身邊坐下說:“其實挺正常的,你的對手畢竟是影後嘛,蔣導的要求高一點更正常,也說明她知道你是有實力的。”
姜彌低聲說:“是我讓她失望了,晏唯肯定也很失望……不對,應該是意料之中。”
她用劇本把臉包裹起來,然後兩隻手捏着劇本往自己臉上撞了幾下。
趙佳揉揉她的腦袋,道:“晏老師要是不喜歡你,憑人家那個實力,想換掉你應該很容易吧。現在你不是還好好在這兒演着麼?”
姜彌默了默,說:“我一個人再想想。”
“回酒店想吧。”
“在這兒更有氛圍。”
不知過了多久。
“姜彌。”
蔣蕖走了過來。
姜彌站起身,蔣蕖擺擺手,在她身邊的小凳子坐下。
“你下午的戲挺好的,怎麼感情戲就不行呢?怪了。我一直說,一個演員要演好戲要麼把技巧發揮到極緻,要麼就得以身入戲,代入角色,享受角色,成為角色。你覺得自己是哪一種?”
她忽然頓了頓,沖着不遠處招招手:“诶,晏唯,你也來一下。”
姜彌擡起頭,看見晏唯已經套上一件绛紫色的風衣,身形修長,墨發散下來,臉蛋看着更小巧,在暗色的襯托下,她更白了。
她的身上仿佛都罩着一層光,特别神聖。
等人走近,也在旁邊坐下,蔣蕖繼續問姜彌:“哪一種?”
姜彌說:“第二種。”
蔣蕖點頭:“談過戀愛嗎?”
姜彌一頓,餘光向晏唯:“沒有。”
蔣蕖說:“那就是你沒有感受過這個過程,像親密接觸這些戲份,處理起來才這麼困難。那就還是最笨的方式,從分析人物開始。
梁永萍是被束縛在規矩裡的女人,而秦水是破壞者,是開拓者,但其實也是拯救者。
永萍生活在一個非常古闆和嚴苛的家庭,從小被‘馴服’長大,周圍充斥着暴力——精神和□□的。
連未婚妻也是暴力之下的産物,她不喜歡,但是習慣性,或者說是被迫性的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