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道道雷聲在空中炸開,春季本是多雨的季節,但像今日的雷聲還是少見,幾個教練原先正在遊泳館的辦公室開會,商讨着過幾天春錦賽的具體事項,聽到震耳的雷聲,步平雲皺起眉來站起身推開窗往外看。
開了窗戶,雷聲更大,一道驚雷過後,有位教練提議,今晚就讓運動員們停下訓練,早點回到宿舍,今晚不要練了,這雨下起來估計閉館的時候都停不掉,遊泳館離他們泳隊的宿舍有半個多小時的距離,回去路上肯定會淋到雨,春日淋一場雨還是挺容易生病的,又加上沒幾天就到全國遊泳春季錦标賽,就不要節外生枝了。衆人紛紛贊同,收拾收拾手上的資料,起身離開辦公室。
搖搖鈴,哨聲吹響,大喇叭一遍又一遍重複讓運動員從泳池裡出來的話語,好一會鴨媽媽鴨爸爸終于把所有小鴨子通通趕上岸,送進更衣室褪毛。
步平雲遠遠看見步姚上岸後又在池邊等着什麼,沒兩分鐘司維嶼也在水中冒出頭,撐着岸邊試圖翻身起來,脫手,又倒回泳池裡,緩了好幾分鐘才扶着池邊的梯子從水中出來,又在池邊坐了好幾分鐘才動身,期間步姚和另一個男生一直在給他揉肩。
眉頭越擰越深,苦大仇深的樣吓到了路過的陳爾,他順着步平雲的視線一看,心裡了然:“雨天難免會痛,等春錦結束你帶着兩孩子去醫院複查一遍,姚姚我看她最近狀态還挺不錯的,漲肌肉急不來的,慢慢來裡全運還久,有時間。就是維嶼這個傷……”揮揮手上的材料。
步姚進門的時候,司唯嶼正被隊醫摁在理療床上治療,手中正大力揉搓上回她治療帶來的抱枕,隐隐約約能看得見一些醜茄子的棉花。
随手将手上的果酒遞給步平雲,步姚說到:“他這舊傷怎麼越來越嚴重了,剛才在館裡痛到要起不來,天一陰就發作,接下來怎麼辦。”
快到梅雨季節了,連綿濕雨,就現在這個架勢,司唯嶼接下來這段時間注定不會好過。
“能有什麼辦法,春錦先退賽養着,好在有冠軍賽的資格,那個要争世錦賽名額的。”步平雲喝了一口步姚帶來的楊梅酒,啧啧嘴:“你還擔心他,你也沒好到哪去,你這個肌肉,你這個睡眠。”
步姚哂笑,她自個身上也有一大堆問題。
生病之後常年失眠,從褪黑素換到安眠藥,藥量越來大,作用越來越小,精神狀态是越來越差,勉勉強強靠藥物解決,如今就不一樣,從前的心髒問題解決後,回到泳池裡繼續遊泳,她又換個方向,焦慮自己的成績,加上之前抑郁症的軀體化的反應,更睡不着,現下安眠藥不能吃又找隊醫開了合規的褪黑素,沒用。
每天就處于晚上睡不着,就算睡着也是睡睡醒醒完全睡不好,白天不能睡要訓練,又困又累又吃不下,體重反而又比前段時間輕了幾斤。
最後,一群教練領導隊醫聚在一起想出一個辦法,死馬當活馬醫,反正這個法子起不了作用也影響不到步姚什麼東西。
鑒于步姚過往人生大多數時候滴酒不沾,一口就倒,就算工作聚餐需要也都是度數很低的香槟或氣泡酒,并且這也能醉,總之就是酒量非常非常非常的差。于是就讓食堂用将高度白酒釀成果酒,每天晚上治療前給步姚灌上一杯,醉暈過去,痛感降低的同時,回到宿舍洗漱後倒頭就睡,兩全其美。
衆人一合計,這方法好,雖然酒精有可能會影響運動員的競技狀态,但壞處遠遠比睡不着引起的各種問題好多了。
确實好多了,司唯嶼終于治療結束,躺在床上等着隊醫給他的舊傷處烤燈時,步姚正躺在另一間房針灸,銀針紮在她的腰上,又連着一條條電線,在電針,又痛又麻,即使步姚酒後有些迷糊也瞬間清醒過來,兩汪淚也順流而下,浸沒在毛巾中。
聽着屋内痛苦的呻吟,司唯嶼不忍心,但他也沒辦法,畢竟他剛才也是這樣,蝶泳要求腰腹力量好,在日常訓練中非常重視核心力量,偏偏步姚肌肉量少,腰腹部的肌肉撐不起她的訓練量,即使調整之後,她的腰在訓練後還是痛得厲害。
隊醫給出的解決辦法隻有一個,就是盡快增肌,不然就如今步姚薄薄的一片人怕是腰也撐不了多久就傷了。
“舅,退賽也别退完了,留一兩項吧。”
司唯嶼喊得是舅舅,他和步姚很小的時候就進入省隊,一般情況下他們兩個在訓練場所和宿舍稱步平雲不是教練就是步指,這些場合公事公辦對他們和步平雲都好。
司唯嶼想求求步平雲不要拘着他把全部比賽都退完,一是自去年世界杯後遊泳就沒大型的比賽,他想找找感覺,好備賽;二是……他想親眼見證步姚在賽場上的再次出現。
遊泳比賽少,即使他們兩個同樣的一組都是步平雲,但總是有這樣那樣的因素,導緻他和步姚參加的比賽往往錯開,偶爾有參加同一個的,他倆項目貼得緊,也沒什麼時間看對方比賽。
又因為步姚參加的最後一個是世錦賽,這回他倆是接力隊友,步姚要遊預賽和決賽兩槍,他前面還有比賽,為保證體力隻遊決賽,可偏偏……
他真的很想很想看看比賽中的步姚,比賽狀态下的步姚,再次回到賽場上的步姚。
步平雲沉思片刻,決定随司唯嶼的心意,就讓他自己考慮好留什麼項目,最多參加兩項,但有一點,如果舊傷實在嚴重會直接替他退掉所有比賽。
司唯嶼連連點頭,看着步平雲出門後,龇牙咧嘴揉揉肩膀,即使針灸烤燈後他的肩依舊隐隐作祟,疼痛蔓延自骨縫裡。
隊醫見狀也歎口氣,上前替人放松肌肉:“你比完回來找個時間再去骨科複查,别年紀輕輕就風濕,再嚴重點你也不用遊了,全運後直接退役好了。”說完一巴掌拍在司唯嶼肩上。
司唯嶼忿忿不平:“我有不想的,車禍又不是我願意的,跟着隊裡的車出去工作還能被撞,這也怪不到我身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