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色裙擺伴随行走飄動,宛如盛開的芍藥花。
聞歸鶴心念一動,想要上前。莫言阙已握住蘇時悅的手,道了聲“多謝”,帶她轉過拐角,進入長廊,脫離聞歸鶴的視線。
領兵離開,會議廳恢複空曠與寂靜。
在一旁記錄的書吏也起身收拾卷宗,他将筆錄收起,打算問問客人是否有别的需求,是否要備飯。
身旁猛地發出一聲響動。
少年的手撐在桌上,身子微微頹着,呼吸漸短。
“公子,您沒事吧?”
書吏殷切上前,詢問他是否需要幫助,被溫和婉拒後,又問二位客人有何忌口。
聞歸鶴頗為心不在焉,想到蘇時悅在容府時,飯桌上從未出現過辣椒,随口答了。
他的思緒停在了初見時的黑崖林,停在了入馬車旁神龛前,時間被過去一刻,不安感便重一分。
先前兩次,她也是這樣笑着,步履輕盈,直來直往。
唯一不同的是。
這一次,第一次,她沒選他。
他不喜歡欲拒還迎的姿态,這不是一個合格的紀真閣門徒該有的舉止。
州府正廳巍峨莊嚴,後院卻清爽宜人,很有生活氣息。
蘇時悅被莫言阙帶着,進入州府後院的茶房中。茶房裝飾古樸,牆上挂着山水畫,幾案擺着青瓷器。銅爐正煮着茶,莫言阙從櫥櫃裡翻出罐壓箱底的茶葉,笑眯眯給蘇時悅泡上。
“來來來,請用,這是越州府的新茗,我都舍不得與别人用。蘇姑娘,千萬别客氣。”
蘇時悅捧着茶杯,不知所措。莫言阙雙手環抱胸前,冷不丁問道。
“蘇姑娘多大了?”
蘇時悅被她問得一愣。
“十七。”她照實答,“過年後虛歲就十八了。”
“真小。”莫言阙打量她,“比桃桃還小兩歲。”
“您認識容枝桃?”蘇時悅立時覺得莫言阙親切起來,“容枝桃說,越州城中有人支持她成為家主,莫非是您?”
“自然,小丫頭拜我為師時,隻有那麼高。”莫言阙在自己膝蓋上比劃。
“她那個箜篌,還是我請人用雪山桐木給她做的。她其實彈得不怎麼樣,更喜歡舞刀弄槍當劍客,耐不住就是在音修上有天賦,可惜可惜……”
莫言阙打開話匣子,便說個沒完,滔滔不絕地說自家學生的好。蘇時悅的情緒被她牽動,也和她愉快地聊了起來,好半晌才發現,自己完全忘記正事。
“領兵,您找我是做什麼?”蘇時悅問。
總不能是了解容枝桃被搭救的各類細節。
“第一點,和桃桃有關。”
“咦?”
“為蘇姑娘準備戶籍時,容枝桃給我寫信,說懷疑她的朋友交友不慎,又不敢肯定,想讓我幫她掌掌眼。我正巧有幾句話要與聞公子确認,故而順水推舟,托他帶你來。”
“他沒和你說?”
蘇時悅:“沒有,應當是有自己的考量。”
“也罷,那位郎君确實有些古怪,不過我看不出他是否想害你。”
蘇時悅哭笑不得,雙手合十,連連感謝容枝桃為她操心。
“第二點。”莫言阙收勢,表情跟着凝重幾分。
她的目光落在蘇時悅手串上,探手點了點:“這條珠串,你是從哪兒得來的。”
蘇時悅視線下移:“是……一名高人送的。”
莫言阙:“自紅珠起第八顆黑色珠石,裡側刻了個‘盈‘是不是?’”
蘇時悅驟然起了身雞皮疙瘩,難以置信地轉頭,滿臉愕然。
那顆珠石後面的确刻了字,因時光流逝,顯得有些模糊。
蘇時悅小時候,一旦睡不着,就喜歡摸上面的字玩。字體複雜,可耐不住她反複摸索,硬生生地猜了出來。
可書裡的人怎麼會知道?
她不是穿書嗎?
如果是穿書,怎麼會有人與她穿越前的事物産生關聯?
如果不是穿書,這又是什麼鬼地方。
她記得,《虞昭令》的背景,是架空了一千五百多年前的虞朝。說起來,哪怕在現代,犄角旮旯中也藏匿妖魔,未嘗沒有修仙之人避世而居。
難不成她不是穿書,是——
蘇時悅正想着,肩膀被拍了拍,含笑的面龐驅散她的驚懼:“放心,我不問你父母在哪,也不問你從哪裡來的。”
莫言阙低頭,端詳蘇時悅的容顔,态度有幾分看晚輩的慈愛。
“我不清楚姑娘的處境,也無法與姑娘感同身受,但我認得與珠串有關的人,他或許能為姑娘指條明路。”
“可需要我搭橋牽線,為蘇姑娘引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