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對啊,我與傅……你們的尊主是朋友,你不能殺了我。”葉瑤的衣領被拎起,她被迫跪在床榻上。
方才那短刃已然挨上她胸口,再遲一步,她今日可就喪命于此了。
“尊主朋友,”翟龐重複一遍她的話,随即冷笑一聲,手将她拉近,“尊主不需要修士作為朋友。”
他臉上的疤在葉瑤眼前放大,眸子黑得吓人,葉瑤心跳快得像是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但她不能崩。
她得多拖一會時間,祝瀾鳳一定會來救她的。
一定。
“不需要我這個朋友的話,你們的複興大業可怎麼辦?”葉瑤腦袋後仰,直視翟龐,壓抑着顫抖的聲線,“翟琦的仇不報了?”
“翟龐,凡事講究方式方法,黑白沒有那麼泾渭分明,敵我你也分不清麼?”
葉瑤被捆在身後的手微微顫抖,她不知道能否騙到翟龐,但這是她此時唯一能拿得出來的說辭。
翟琦是翟龐的女兒,他妻子生女兒後便去世了,隻給他留下一個女兒,卻也在十年前的道魔大戰中死去了。
為給女兒報仇,他才追随傅玄,冒死複興魔族。
翟龐捏住葉瑤的手有幾分松動。
“你是風清宗的人吧。”翟龐睨了她一眼,能出現在祝瀾鳳帳中的,隻有可能是她風清宗的同門。
“是。”葉瑤又仔細打量了四周,這裡不是尖角帳的構造,房子的四壁亦是由雲層所制,建的屋子,倒有幾分陸地上的樣子。
“......你知道的太多了,利用的朋友可以再找,但隻有死人才會閉嘴。”翟龐手臂一彎,龍長鎖鍊纏上葉瑤的脖頸,逐漸收緊。
“你……殺了我,傅玄一定……不會……”葉瑤喘不上氣,細小的聲音勉強從喉間發出。
服了,這人腦子怎麼一根筋啊!
忽地,雲層壁被破開,紫金色的光從縫隙中漏出來,鎖環碰撞的聲音交疊。
是祝瀾鳳!
“大,大人,她,她們……”
“别說了,撤!”翟龐惡狠狠地瞪了葉瑤一眼,松開手中的鎖鍊,“算你命大!”
“瑤瑤,你沒事吧。”祝瀾鳳将紫金鎖環收在腰間,扶起葉瑤,她雙目阖着,已然昏過去了。
“魔族殘黨!追!”齊雲賀與燕悅緊随其後。
傅玄目光落在葉瑤身上。
她被人換了衣裳,一身紅衣,薄紗下緊貼着皮膚,隐隐可見紗下姣好的身材,薄紗僅僅沒過膝蓋,她掙紮之時,薄紗早已亂做一團,露出跪紅了的膝蓋。
他眉尾狠狠一跳,他施靈力解開她手腕上的繩索。
若是他們再來晚一步……
他扯下外衣,蓋在葉瑤身上,“我抱她回去。”
祝瀾鳳按住他的手臂,頓了一瞬,又松開,“……好吧,”
葉瑤在夢裡回憶起了上一世的事。
那時傅玄奪回魔骨,大肆散播言論,欲與風清宗的修士們大戰。
她以為自己與他關系尚好,便隻身前往無想山尋他,想要勸他迷途知返。
那時她闖入無想山,便是被翟龐阻攔,翟龐正在祭奠他的女兒。
無想山被烏雲籠罩,未燃盡的冥币被風吹起,火星子落到她腳邊,那隻帶刀痕的眼睛直盯她,帶着毫不避諱的惡意。
引魂的術法牽起鎖鍊,由山頂連至地面,冥币圍繞着鎖鍊,逐漸幻化出一小姑娘的人形。
那姑娘尚紮着兩個小編,手上還舉着風車,卻沒有踏青的好天氣。
手中風車呼啦呼啦轉,嘴臉奶聲奶氣地喊着“爹”。
這術法并非真正的引魂,隻不過是根據布陣之人的回憶,塑造出故人。
自始至終也不過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罷了,但這法陣依舊是以壽命為交換。
那引魂陣有時限,翟龐急于同他閨女相見,便未同她糾纏,他知曉,她連山門都進不去。
葉瑤靠近無想山山門,就見山門頂上的黑龍雕像。
龍體築成山門的上邊框,龍頭垂落,就這麼赤裸裸地注視着步入無想山的每一個人。
下一瞬,那龍門動了起來,黑色的龍頭沖葉瑤飛奔而來,它龍口大張,唾液在利齒間拉開,雙瞳微微震顫。
場景扭曲,一下回到了她被殺的前一刻。
冷漠的眸子,戾氣深染的眉眼,不帶一絲猶豫的劍法,
——直直逼來。
“啊──”葉瑤猛地驚醒。
“沒事吧瑤瑤?”祝瀾鳳見她醒了,忙上前問道。
先入目的是祝瀾鳳那張憂心忡忡的臉,而她身後,正站着傅玄。
那個在夢裡殺自己的人。
心尖驟然顫起,葉瑤顫抖的雙手捏着被褥,她屈膝環抱住自己,雙腳在床榻上不斷踢着,蜷縮在床榻角落,嘴裡還不停小聲重複:“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她的微弱聲線化作利刃插在傅玄心尖,他脊背微僵,五指蜷起,她的臉色在看到他的那一瞬,血色頃刻褪去,化為一片蒼白。
到底是為什麼。
他邁步上前,喉結滾動,聲線輕柔,“小師妹,沒事吧。”
葉瑤找回一點清醒,手掌在腰間摸索着藥瓶,想要找到特制的烈影草丹。
指尖顫抖,瓷白藥瓶順着腰間滑下,一下滾落在床沿邊。
指節分明的大掌将藥瓶拾起,那雙手宛若冷玉雕成,手背上青色的血管微微凸起,正将那瓷瓶遞給自己。
葉瑤來不及去看,猛地拿過那藥瓶,仰頭便幹吞了兩粒下去。
灼熱的感覺一下由喉間燒到腹部,逐漸取代她害怕的感覺。
她捏緊被褥的五指逐漸松開,緊張得顫抖的肌肉才緩緩放松下來。
“瑤瑤,這是什麼藥?”祝瀾鳳見她身子不再顫抖,逐漸平靜下來,想來是那藥起了效用。
“……安神的,”葉瑤仰頭,嘴角扯出一抹笑。
“師姐别擔心,我想靜靜。”葉瑤目光飄過傅玄,帶着幾分閃躲。
“好,那你好好休息,師弟,我們先出去吧。”
随着門被合上,葉瑤長籲一口氣。
駭死她了,駭死她了。
這種軀體化反應也太難受了,看傅玄那樣子,恐怕翟龐還沒有告訴他。
這下可怎麼辦,當時一時情急便什麼都說出來了,可若非拖延了一刻,她早死在翟龐的鎖鍊之下。
但現在情況也好不到哪去。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下手為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