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個很小的維修工程,盛矜與卻整整花了兩個多小時才做完。
等他把發動機安裝回模型上,打算起身離開時,腳下不慎踢倒了什麼東西。
盛矜與皺起眉,低頭一看。
腳下冷色的燈光穿過水晶體,在地面上灑下五光十色的星星,光點投射在他的鞋面上,留下斑斓的色彩。
他這才想起來,剛剛這裡來過一個大活人,但被他嫌吵打發走了。
在原地站了兩秒,盛矜與擡了擡腳,最終還是彎腰撿起來,不難猜出這是某個獎項的獎杯,上面最顯眼的幾個字,是蘇涸的名字。
如果不是無意間踢到這東西,也許盛矜與就真的直接走了。
他攥了攥隐隐作痛的右手,沉默着轉身推開了收藏室的門。
明亮的燈光打亮房間角落,一個人影縮在地上,正拿着方巾和護理劑認真擦拭手上的模型。
蘇涸低着頭,燈光下潔白的皮膚就像是擺在這裡的收藏品,微長的劉海垂下來有些遮擋視線,他擡手捋起鬓發,晃了晃酸疼的脖頸,又垂頭繼續幹活。
擦完一架,他就擺在手心樂呵呵地欣賞一會,好像很喜歡的樣子,随後攀着步梯往展示櫃頂層送。
不知道來回重複了多少次上上下下的動作,蘇涸腳下踩空,整個人帶着梯子猛地晃動一下。
他心底一空,慘了!
怕是要摔個頭破血流了!
眨眼間,一股力量猛地把不穩的步梯踹到了櫃子上,發出咣當一聲巨響,簡單粗暴穩住了梯子,避免蘇涸以頭搶地的慘劇。
蘇涸扶穩櫃子一擡頭,盛矜與已經收回腿上的動作。
他頭也不回走了出去,隻留下一句話:“回去吃飯。”
他的背影走得決絕,挺拔而冷酷,蘇涸突然想起曾經喂過一隻盲了一隻眼的流浪貓。
那隻貓身上髒兮兮的,但毛色十分漂亮,兇得不行,時常朝他呲牙伸爪子。
被兇過幾次之後,蘇涸就不再靠近它,隻把貓糧遠遠放在一邊,撂下就走,也不再嘗試去撫摸它。
中間有段日子沒來,他發現那隻貓居然會在他經常放糧的地方等他,看到他來了就跑遠,然後蹲在一邊偷偷朝他搖尾巴。
又可氣,又可憐。
盛矜與跟那隻貓有一點像,但蘇涸并不期待盛矜與也對自己搖尾巴,他隻想安安穩穩的活着,能混一天是一天。
這次盛矜與幫了他,他覺得應該跟盛矜與說聲謝謝,但又有一點不想,就像被那隻貓兇過之後,他就不想再靠近一樣。
思來想去,蘇涸幹脆寫了張感謝的便利貼,直接拍在了盛矜與卧室的門上。
當然,隔天他就在客廳的垃圾桶與那張便利貼再見面了。
但這至少代表盛矜與看到了,于是蘇涸放下心,轉頭不再挂念這件事。
在小榭園待久了,蘇涸慢慢上手了這個臨時“生活助理”的工作。
他開始跟着營養師學習,上手安排盛矜與的飲食,配合顧銘的醫囑給他配餐,每天提醒盛矜與喝藥做複健也在他的工作範圍内,還是在盛矜與并不配合的情況下。
盛矜與把他帶回家不是養了個祖宗來供着,好吃好喝什麼也不用幹,他的初衷不隻是為了将這個“危險分子”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隔離蘇涸接觸他公事私事的可能性。
還有一個原因,是帶了些惡劣的心思的。
他讓方特助用完全對待一個生活助理的态度對待和要求蘇涸,那麼蘇涸要做的就是管理他的衣食住行,吃什麼穿什麼這種柴米油鹽的閑事。
他要求蘇涸做,卻又不肯配合,不給他機會做好,這樣才最磨人。
盛矜與的目的很簡單,一個商科高材生,一定受不了這樣的折辱與埋沒。
到時候,必定是蘇涸先跟他暴露自己,那麼在這種沒有硝煙的戰場上,先暴露的就必輸無疑。
蘇涸對此渾不覺,依舊兢兢業業,樂此不疲地去敲盛矜與的門。
提醒他喝藥做複健,然後意料之中被無視,盛矜與似乎有意冷落,對他施行不理不做不聽的“三不管政策”。
蘇涸發現了,開始懷疑盛矜與那天心情不好,或是這藥實在難喝,愣是沒有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的問題。
常常是盛矜與帶着一身汗從健身室走出來時,就會撞上一手拿毛巾,一手拿着湯劑的蘇涸,瞪着水靈靈的無辜大眼死死堵着門。
被盛矜與無視後,他就像個安靜的尾巴一樣走到哪都跟着,被訓了也不走。
一直跟到盛大少爺心煩意亂,回頭吼他一句:“你沒完了?”
蘇涸搖搖頭:“有完的,你喝完我就不跟了。”
“我是不是還是脾氣太好了?”盛矜與冷冷瞪着他。
通常他冷着臉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下屬已經忙不疊的認錯道歉,并瘋狂保證下次不會再犯了。
可蘇涸顯然不是一般情況。
他低頭喃喃:“也沒有很好……”
其實是非常差勁。
趁盛矜與再次發火之前,蘇涸趕忙繼續道:“你不跟我說話,我也猜不到你為什麼不喜歡喝,你要告訴我啊,我們可以一起想解決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