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統十二年的春分。
汪硯舒立在金吾左衛衙門的演武場高台,望着場中歪斜的旌旗冷笑。父親汪瑛正與兵部小吏推杯換盞,酒氣混着鞍鞯的黴味飄上台階,她忽地抽出腰間軟劍劈斷旗繩,繡着“忠勇傳家”的舊旗撲在泥地上,驚得戰馬嘶鳴。
“汪家祖上随永樂爺靖難時,這旗插過南京城牆。”她劍尖挑起污泥浸透的旗面,
“如今倒成了擦酒漬的抹布!”
绯紅箭袖掃過驚惶的家将,她躍上馬背連發三箭,箭箭穿透百步外的銅錢方孔,最後一支竟将父兄射偏的箭矢淩空劈裂。場邊千戶的喝彩聲裡,她摘下綴珠抹額擲向父親:
“金吾衛的體面,女兒來為父親掙出!”
三月三上巳節,西苑太液池畔的桃花宴暗流湧動。
汪硯舒梳着孫太後最愛的淩雲髻,鬓間插着七寶琉璃步搖,卻在臨水照影時故意将絲帕落入池中。朱祁鎮的龍舟恰巧經過,她伏在漢白玉欄上伸手去撈,月華裙的廣袖滑落,露出腕間仿制的仁孝皇後的鎏金纏臂钏——那是她典當母親嫁妝,請工匠照着《永樂大典》圖樣打造的。
“好個‘雲鬓花顔金步搖’!”帝王醉眼微醺,卻在看清她面容時斂了笑意,
“金吾衛汪家?朕記得你們連春狩的圍場都守不利索。”
龍舟蕩開的漣漪打碎倒影,她攥緊了拳頭,但面上卻笑得比桃花更豔:
“臣女鬥膽,請陛下觀一出《點将》。”
端陽夜的暴雨沖刷着诏獄青磚,汪硯舒立在刑房外聽着兄長慘叫,手中油紙傘微微傾斜,讓雨簾遮住眼底寒光。王振的幹兒子捏着她下颌打量:
“汪姑娘想救父兄,總得納個投名狀。”
她突然奪過番子手中烙鐵,按在自己左肩,皮肉焦糊味混着冷笑:
“督公可知,郕王府昨夜進了批遼東戰馬?”
绯紅襦裙在雨水中暈成血泊,她遞上染血的密函——那是她買通東廠暗樁,僞造的朱祁钰“私購軍械”罪證。三日後汪家脫罪,父親跪在祠堂老淚縱橫,她卻将赦免诏書投入火盆:
“我要的不是汪家苟活,是那鳳冠翟衣。”
中秋宴的煙火照亮汪硯舒眼底的執念。
她獻上的百鳥朝鳳繡屏暗藏玄機,九百隻雀鳥的羽線摻了夜光粉,唯獨鳳凰眼眸用的是遼東隕鐵——朱祁鎮撫過鐵石時,她适時撥動殿角的青銅編鐘,隕鐵與鐘聲共振竟發出鳳鳴。
“妙哉!”
帝王擊節贊歎,卻在看到她腰間玉墜時皺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