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内已亂作一團。王氏捧着詩箋的手微微發顫,那抹朱砂紅在暮春細雨中愈發妖冶,恍如十年前胡皇後被廢那日,自己親眼見着坤甯宮撤下的茜紗。杭令薇卻對着滿池萍碎輕笑:
"娘娘可知,朱砂主要成分是硫化汞,遇水則析出硫磺氣息?"
這話太過驚世駭俗,孫太後腕間的伽楠香串突然繃斷,一百零八顆沉香木珠滾落蓮池,驚得錦鯉四散。
三日後,撷芳閣的詩會成了街頭巷尾的話本。說書人将"朱砂題詩"編成段子,添油加醋說杭家小姐是文曲星下凡,那抹紅色乃天火淬煉。汪硯舒在閨閣摔碎了整套雨過天青瓷,卻不知自己那首工整的七絕正被朱祁鎮夾在《宣宗實錄》裡——年輕皇帝用朱筆圈出"獨倚闌幹"四字,對着宣紙輕笑:
"好個汪姑娘,連詩裡都藏着窺探之意。"
杭府書房燭火通明。杭昱盯着女兒默寫的《元素周期表》,宣紙上鬼畫符般的拉丁字母讓他想起錦衣衛暗樁的密報——西山确有隕星墜落的痕迹。
"薇兒,"他忽然按住腰間繡春刀,"為父最後問一次,你究竟從何處習得這些異術?
“若女兒說,我并不來自于這個世界呢?”杭令薇答。
“胡鬧!你落水後真是轉性了,早知如此就不該那日讓你出遊。”杭昱的語氣中帶着生氣和不可置信。
窗外驚雷炸響,杭令薇手中的茶盞微微發燙。
“算了,沒人信我......“
她将《夢溪筆談》翻到"隕星"篇,指尖劃過沈括記載的"色如朱砂"四字:
"父親可曾想過,或許女兒真是隕星化身?"這話半真半假,卻見杭昱突然劈碎案幾,木屑紛飛中嘶聲道:
"那你就該藏着鋒芒!今日王振喚我去司禮監,問的可不是詩詞歌賦!"
雨聲漸急時,杭令薇在祠堂抄錄《女誡》。墨汁暈染處隐約可見"金鱗豈是池中物"的狂草,供案上的長明燈忽明忽暗,映得祖宗牌位上的金漆斑駁如淚痕。
她知道,自己今日種下的也許不僅是詩名,可能是未來曆史洪流當中的的一葉孤舟——那抹朱砂紅終将成為史書裡最刺目的注解,還是隻是忙忙史料當中的滄海一粟?
正統十三年了,自己擔心的事情還會發生嗎?
改變......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