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輔國大将軍府,臨湖水榭。
将軍孫女正做東舉辦夏宴,屋内四面圍挂水晶簾,每桌的玉盤内皆擺有不斷冒着寒氣的冰塊。
衆貴女們正玩射覆。
一绾髻美婦雙手反背,巧笑:“猜猜我手中何物?”
衆女擲骰三回,得了三個點數,摁指排卦:速喜赤口速喜。
赤口為嘴,速喜為妝又為紅色。
“是口脂!”某貴女高呼,“李夫人手中是口脂!”
被喚作李夫人的美婦笑眯眯臂繞前來,攤開掌心,正是一盒螺钿口脂。
她握着口脂退下,輪到别的貴女來玩下一局。
“我身後是什麼?”
“大安空亡小吉,大安為手,空亡中空,小吉為水,是水杯!”
……
李夫人走到齊氏姐妹面前,同她們笑了笑,才在齊姝靜旁邊桌後落座。
李夫人呷一口桌上飲子,主動同姝靜攀談:“這烏梅湯還挺好喝的,不酸。”
齊姝靜眼睛正盯着挨個上酥山的婢女——她想吃酥山,沒打算喝烏梅湯。但京師人做烏梅湯一律加米酒,甜到齁,哪有酸的,李夫人明顯是有意在搭讪。齊姝靜隻好淺抿一口,回笑:“是很甜。”
侍女已經挪到近前,從左至右給齊姝妍、齊姝靜和李夫人上酥山。
這東西容易化,齊姝靜趕緊舀一大口入腹,同時還禮李夫人:“于姐姐嘗嘗這酥山,也好吃,甜而不膩。”
李夫人颔首一笑,先謝,先用絹帕擦去唇上口脂,才舀酥山。
齊氏姐妹皆留意到,卻隻有齊姝妍言語:“于姐姐,你剛射覆的口脂就是唇上塗?”
李夫人笑着應是。
“顔色顯白,好看。”齊姝妍誇贊。
李夫人啟唇要接話,齊姝妍快人快語,先她一步調笑:“該不會是李凝哥給你買的吧?”
這位李夫人正是大理寺少卿李凝的結發妻子。
齊家三兄妹和步仙镝、李凝從小相伴長大,親密無間。某日,李凝連相看都沒有,突然就說親訂親,對方是太學博士的女兒于氏,之前壓根沒聽過兩家來往,再則,比起李凝的建平侯府,于家門第實在一般。
可就這麼成了親,一個娶了,一個嫁了。
婚後,李凝将于氏引薦給齊氏姐妹,也一處玩,還算融洽。齊姝靜及笄翌日,李凝和于氏曾包下金樽樓給她慶賀。
隻是這兩年聯系少了。
齊姝妍話一出口,齊姝靜正舀酥山的手頓了一刹,而後重舀,李夫人則滿臉羞赧:“不是相公送的,是香容記新出的丹色,我訂了好幾盒。”
李夫人不知從哪變出兩盒,置于二女桌上,說要送給她們。
齊氏姐妹連忙推卻:“不用不用,于姐姐太客氣了!”
李夫人瞟一眼二女唇上檀色,也都是香容記的。她笑意更深,堅持要送:“另外還有兩匹我娘家捎來的雨絲蜀錦,做衣裳好看的,待會送到府上。”李夫人笑着傾身,湊近齊姝靜,“我妹妹上回見了你們世子,寤寐思服,家裡再要相看就死活不願意了。她曉得自個身份卑微,不敢奢求平妻、貴妾,但留一個側室位子,此生能一心一意侍奉世子,就夙願得償。”
李夫人堆笑:“還望二位妹妹幫我捎一句話。”
齊氏姐妹了悟:原來獻殷勤是為了這。
齊姝妍心裡嘀咕:得,又來一位瞧了一眼大哥哥,就害相思的。
京中這樣的貴女不要太多。
明明李凝和齊拂己更親,于氏卻托她倆捎話,說明李凝那條道已經試過,行不通。那她倆哪能行?
于氏的妹妹又不是菩薩,能讓齊拂己動心?
齊姝妍餘光偷瞟姝靜,見姐姐低頭吃酥山,不知怎麼想的。
少頃,齊姝靜擡頭應承:“好,我回去同大哥哥說一說。”
李夫人躬身,忙不疊道謝。
筵席散後,齊氏姐妹在歸家馬車上又說起這事。齊姝妍問:“姐姐真打算和大哥哥說麼?”
這可是比登天還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