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扣我錢？”

恒悅大廈13樓，蘇盼盼站在主管蔡志帆的辦公桌前，指着一分鐘之前剛收到的扣除400元工資的通知質問。

蘇市作為國際大都市，生活成本本來就高，她每天算着日子等發工資回血交下個月房租。

結果工資還沒等來，先收到扣錢噩耗。

對面穿藍色Polo衫的蔡志帆掀起眼皮，目光透過眼鏡的黑色上框朝她看過來。

“你也第一天上班？缺勤扣400的規矩還要我這個當領導的來給你講？”

蘇盼盼眉心跳了跳，用力咬咬牙才忍住沒有當場發火。

對她來說400塊錢不是可以随便說不要的小數目，先把錢保住再說。

“我提前三天提交的請假申請說要去醫院複查，而且昨天是星期天。”

本來就是休息日。

當初蘇盼盼過五關斬六将進公司的時候，明明得到的承諾是公司不加班，結果從上班到現在，沒有一個周末正常放假。

哪怕不要求來公司，也會被丢一大堆需要花費幾乎一整天時間才能完成的工作，而且永遠是第二天就要用，一點兒不能耽擱。

“星期天？”

蔡志帆的聲音陡然提高，藏在黑框後的眼睛微微眯起，将手裡原本在看的文件重重砸在桌上。

“你還知道昨天是星期天？我還當你每天心裡隻想着偷奸耍滑不幹活不知道日子了呢。”

他掐着嗓子，怪聲怪語地嘲諷。

“交給你的工作做完了嗎？九點鐘開會，要的PPT你拿得出來嗎？”

“我請假是為了去醫院複查。”

蘇盼盼再次重複道，心口隐隐發疼。

兩個月前公司例行體檢，她的胃和心髒有幾項指标出現問題，讓她一定要盡快複查看到底是怎麼回事，早确認早幹預，别拖成大病。

她當時就想去，結果手裡事情太多實在抽不開身，一直拖到昨天，總算匆匆做完針對性檢查，就這樣去和回的地鐵上，她還一直在用筆記本處理工作，連等檢查的空隙也沒能閑着。

“去複查？”

蔡志帆翻了個白眼兒。

“你是得了癌還是馬上要斷氣了非選上班時間？按你的意思，是不是公司所有人隻要說自己去醫院，全都可以不來上班？蘇盼盼，你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工作做不好一分錢都别想拿！”

蘇盼盼垂在身旁的拳頭捏起又松開，松開再捏起。

——“忍住，不能打人，我還有房租沒交，我還得賺錢吃飯，我需要這份工作。”

她一遍遍在心裡默念，才沒有一巴掌扇飛面前裝腔作勢的無良主管。

但無良主管自己顯然不打算控制，嘴裡喋喋不休地對着蘇盼盼破口大罵，說到最後沉着臉、當面駁回她按公司流程于半個月前提交的年假申請。

“休什麼休？家裡死了人奔喪都——”

話音未落，蘇盼盼瞬間收緊的拳頭已經毫不留情砸上蔡志帆的鼻梁。

黑框眼鏡受外力沖擊從他鼻梁上飛出，咔哒一聲落到幾步開外的地上。

“嗷——蘇盼盼你瘋——嗷——”

蘇盼盼這次沒給他機會繼續逼逼，一把抓住他指過來的食指，用力朝反方向一掰，辦公室内外便隻剩下殺豬般的尖嚎。

“正式通知你，空心蔡，姑奶奶不幹了！”

這種每天趕不完的KPI、開不完的會、還有一個傻×直系領導整天作妖又沒幾個錢拿的批班，誰愛上誰上！

砰！

辦公室的門再度合上。

門外，迎接蘇盼盼的是同事們震驚又佩服的複雜眼神。

平日總一起吃外賣的飯搭子唐思潼更是偷偷豎起大拇指，無聲為她打call。

“爽！早就想揍空心蔡一頓，你幹了我們每個人想幹又不敢幹的事！酷！不過空心蔡那個小心眼兒，這兩天肯定會為難你，你避着點兒，出去跑外勤别留辦公室裡，我替你打掩護。等過幾天你再給他說幾句好話就沒事兒了。”

唐思潼一邊說一邊飛快在手機上點點點，下一秒蘇盼盼手機震了震。

一個名片推送信息跳出。

“這是華天那邊的項目負責人，你現在就和他聯系去看現場，那個項目大，總公司很關注，他不敢說什麼。給，把包背上趕緊走，不然待會兒空心蔡就出來了。”

唐思潼壓低聲音，瞄着辦公室那邊說，伸手推蘇盼盼的背催她快溜。

如今這環境，找份糊口的工作不容易，唐思潼沒把蘇盼盼說不幹了的話當真，一心想解決辦法。

蘇盼盼原本在進辦公室之前也沒想過辭職，但剛才蔡志帆咒她家裡人。

她什麼都能忍，除了這個。

直到現在，蘇盼盼心中的惱意也沒有減退絲毫。

她掰開飯搭子的手。

“我是真的不幹了，不開玩笑。”

蘇盼盼坐回工位，點開每天用得最多的工作系統，從網上随便搜了一個辭職模版複制，粘貼，修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