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英一下子失去語言能力。
這是假的吧?
那是她心裡此時唯一的想法。
蘇盼盼就是在這個時候走過來,朝她們打招呼。
“大阿姨,小蘭。”
劉小英清醒過來。
是真的。
女兒來蘇市了!
她忙走過去想為女兒推輪椅,結果被女兒握住雙手。
“媽,我想和你說一件很要緊的事情。”
張有弟就在客廳,當着這裡所有人的面講。
在她心裡,她們都是她的親人。
而說的第一件事,是她要離婚。
“怎麼……”
劉小英不明白。
女兒女婿的感情不是一直都很好嗎?
雖然沒有什麼錢,但日子過得很和順。
張有弟沒有說太多,那些痛苦的事情已經過去,沒必要再讓母親受一次傷。
她隻說:“媽,我想離婚。”
劉小英張張嘴。
在她的認知裡,離婚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
在溪口村,大家不管遇到什麼情況,也都總是勸和不勸分。
離婚并不是說出來那麼輕輕松松,裡面有很多事。
離婚後身邊人的議論和異樣眼光。
離婚後頂着離異的身份,再談對象再結婚的難處。
等等。
劉小英也想勸,張翠翠卻先一步開口:“想離就離,現在這個世道離婚和吃飯喝水一樣正常。”
她不知道張有弟那兒是怎麼個情況,但就沖當初這個婚是那個臭老頭兒弄成的,她就覺得心裡膈應,以及絕不相信那個男的是什麼好東西。
這些年,不管劉小英說了那個男的多少好話,說他對張有弟有多好,張翠翠打心底裡都不信。
臭老頭不可能那麼好心肝。
劉小英不贊同。
“這麼大的事情怎麼能那麼随便,過日子遇到事兒吵兩句很正常,怎麼能動不動就把離婚挂在嘴邊呢?”
張有弟捏了捏劉小英的手。
如果是之前,她聽見這句話會感到崩潰。
可是現在,她看見的是這些話語背後的關心和愛意。
“媽,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而且,這麼多年來,我第一次和你說起離婚。”
劉小英呆住。
是啊,女兒以前從來沒說過。
那現在是……
她腦海中有什麼東西飛速閃過。
劉小英突然把張有弟的衣袖朝上面扯開。
張有弟心裡沒有準備,等想要把手縮回來的時候已經來不及。
短時間的修養能讓她的氣色好一些,卻不能讓新傷舊傷全部消失不見。
那些被煙頭或者被烙鐵燙出來的扭曲傷口,更是如此。
劉小英什麼都懂了。
難怪,難怪每次她去大石村,不管天多熱,囡囡都穿長袖衣服。
難怪她……
很多以前沒有覺得不對的細節,這個時候全部冒出來,攪得劉小英心肝脾肺都在痛。
但她什麼都沒說,也沒哭,隻是緊緊地俯身抱住自己的女兒。
“好,離婚。”
劉小英吸了吸鼻子。
誰要是敢說女兒小話,她就沖出去把他們打一頓!
一旁的蘇盼盼突然開口問:“大阿姨,你們領過結婚證嗎?”
劉小英想說領了,那個時候結婚已經都要去□□了,她還見過女兒女婿的證。
結果,張有弟搖頭。
“沒有。”
她是被親爹賣給那個男人的,那個男人根本沒有把她當成老婆,怎麼舍得浪費時間和她領證?
“你們不是有證嗎?吾還看過。”
張有弟擡起嘴角,眼睛裡卻沒有太多諷刺,而是在被蘇盼盼科普後生出的某種慶幸。
“那是假的。”
她也是某次意外得知的這件事。
當時那個男人在和别人說話,說她不能生不是個事兒,讓他離婚再娶。
那個男人回說,本來也沒領證,在外面想要多少個女人就有多少個,誰給他生了大胖小子就和誰扯證兒。
當時,張有弟為這事兒傷心了很久。
但現在,她一點兒都不覺得傷心,隻想拍手叫好。
她還隻是想,一旁的丁小蘭直接就那麼做了。
“假的好啊,假的不用再浪費時間和那個人辦離婚!大阿姨,恭喜你!你是一個自由的人!”
這句話是丁小蘭和蘇盼盼學來的,覺得特别好,特别應景。
自由的人,多好的說法啊,像鳥兒高高飛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