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錢?
壓下心底的疑惑,陸扶搖徐徐起身,面色露嘲諷,“一枚銅/錢可收買不了人。”
“這枚銅/錢,是随臣自雲州而來。”
又是雲州。
陸扶搖拾起桌上的佛珠,微微揚了揚下巴,“接着說。”
“臣乞娘娘鳳目先鑒。”
陸扶搖看着蘇寒清從袖中取出了一枚銅/錢,卻沒有伸手接過,隻是垂下了眼睛。
帶着劃痕的銅/錢正無辜地躺在蘇寒清白皙的手裡。圓心的方形在她眼裡逐漸扭曲,逐漸扭曲成了眼睛。
盯着那隻眼睛,她隻覺得心跳多跳了兩拍。
“這是......”
拿起銅/錢,陸扶搖反複細看,手指不住地微顫,“假/錢?”
“是。假/錢。”
聽到這确切的答案,陸扶搖忍不住閉上了眼。
“接着說。”再睜開眼,陸扶搖面色恢複如常。
“是。”蘇寒清對上陸扶搖的眼睛,将已經排練過無數次的言語娓娓陳來,“這枚銅/錢,是臣進京時所用的盤纏。像這樣的假/錢,臣足足有兩吊。”
“這假/錢,在雲州如何。”
“泛濫。雲州真錢千株不足十。”
“這雲州還真是......”許是怒火燒盡憤慨之言,陸扶搖隻是微微搖頭,“說吧。你想要什麼。”
“臣志不在高遠,惟願世清平。”
陸扶搖聽着這老掉牙的陳腔濫調,忍俊不禁,“你這太醫,可真像本宮的一位故人。話裡套着話。當個太醫倒是屈才,更适合和那老狐狸打機鋒。”
陸扶搖看着蘇寒清微微低頭,思索半晌,覺得有些好笑。
“若娘娘願降恩霖,賜臣朱衣象笏,香車寶馬。臣感激涕零。”
“若隻求高官厚祿,中書令也是個好人選。”伸手輕撫面前人的臉龐,陸扶搖有些感慨,“實在不行,太皇太後也并非吝啬之人。”
雙瞳剪水,眉分八彩,身姿清俊似竹。正是太皇太後所鐘愛的
“可娘娘你也知崔中書令門客三千,臣去了,隻怕是明珠入暗巷,不見天日。至于太皇太後.....小人不通佛法,恐難讨太皇太後的歡心。這般下來,隻有娘娘肯憐惜了。”
手底的人揚起臉,将頸部送到她手裡。
陸扶搖勾了勾嘴角,将手收回去,“去煎藥吧。”
“是。”
蘇寒清站起來,朝陸扶搖行禮,正準備要下去。
“哦。對了,你叫什麼。”看着人就要下去,陸扶搖突然想起忘了問他的名字。
“臣蘇寒清。雲州人士。”
聽着這到名字,陸扶搖隻覺得有些耳熟,卻不記得是在哪見過聽過。
“下去吧。”
估計也不是重要的人物。陸扶搖搖搖頭,拾起桌上的佛珠随意套在了手上起身照看小皇帝。
許是真得難受得緊,無論是磅礴大雨還是往來朝臣都沒能吵醒他。
“你倒是睡得舒服,母後可是忙壞了。”掏出手帕,陸扶搖輕柔地貼上了他的額角,擦掉滲出的汗珠,“旭輪,要快點長大啊。”
看着李旭輪那肥嘟嘟的臉,陸扶搖忍不住歎了口氣。
算了,他睡着了。聽不到。
可惜他長得像她,不見故人影。
替孩子掖好被衾,陸扶搖放下帷幔,輕手輕腳地出了紫宸殿。
潑天的大雨不知何時停了下來。
隻剩下白玉階上的水光晃蕩,搖皺了琉璃宮燈燈影。
踏出殿門,心腹樓銜霜便跟了上來。
“去偏殿說。”
陸扶搖截住樓銜霜的話頭,轉身就往偏殿走。
“娘娘!”
想到偏殿的血色,樓銜霜便不由皺眉。
“怕什麼。又不是沒見過。”
燈光打在她半側臉上,顯出幾分陰寒。此時的她,不像養尊處優的太後,倒似從業火裡爬出來的羅刹。
耳邊是嗚咽的哭聲,但陸扶搖知道,那隻是風吹過宮道的異響。
宮殿重檐幾萬裡,埋不盡累累白骨。
你方唱罷我登場。勝者一襲黃袍,萬裡江山入懷。敗者一坡黃土,枯骨飼犬。
隻是無論誰輸誰赢,底下的宮人都難逃囹圄。
“娘娘。小人真的不知道是誰要害陛下。”
陸扶搖嫌惡地退開半步,避開宦官的手。
“好好想。”将宮燈放在地上,陸扶搖接過樓銜霜手中的鞭子,“凡陛下入口之物,你皆嘗過。為何獨你無恙?本宮資質愚鈍,還望你為本宮解惑。”
“娘娘。小人真得并不知道啊!”
陸扶搖看着宦官不住磕頭,心煩意亂。一鞭子就甩在地上。
“本宮問一句,就答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