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接着教導李旭輪,陸扶搖就聽到如此倒胃口的消息。
“不過一夜,崔大人倒是反思好了。”
人一進來,陸扶搖就拉下臉開始陰陽怪氣,不複往日的恭敬。
想來也是,要是有人在他舉辦的宴席上做出這等醜聞,他做得隻會比陸扶搖更絕。崔晦明暗暗想到。
“子侄敗德辱行,是微臣管教不嚴。”崔晦明彎下腰,言語不複先前招搖,“玉樓如何處置,皆由娘娘。微臣絕不多問一句。”
“崔玉樓該怎麼判,該是三司決定。”陸扶搖不接崔晦明的話頭,将鍋甩給了三司,“國有國法,宮有宮規。此事雖牽連内廷,但崔玉樓并非宮人,掖庭也隻負責調查。”
“那娘娘可要将人遷至天牢?”崔晦明看着陸扶搖得到臉色,小心翼翼問道。
覺得有些好笑,陸扶搖皮笑肉不笑地諷刺道:“崔大人怎麼不問要不要遷至崔府?”
“那不行。”李旭輪沒聽懂陸扶搖話中的諷刺,耿直說道,“母後犯糊塗了?凡作奸犯科者,皆下诏獄。”
“是啊。母後犯糊塗了。”雖說着自己犯了糊塗,但陸扶搖卻直挺挺地看着崔晦明。
看得崔晦明心底不住暴躁。
但他今日得忍。
陸扶搖讓他閉門思過的消息已傳遍朝野。今日得朝會,他未能參加。
他不在,同僚已失了鬥志,讓陸扶搖戰得先機,任免了兩位寒門學子進入六部。
今日兩人,明日兩人,不過半月,他崔家在朝堂上舉目無親,孤木難支。
所以,他今日必須來。這個頭,也必須低。他要盡早回到廟堂之上,為崔家撐起一片天。
所以,隻能委屈崔玉樓了。
“崔大人今日求見本宮,可有什麼要緊的事?”見着崔晦明低頭不說話,陸扶搖好心地為他添了一把火,“若沒什麼要緊的事情,便早些歸去。本宮還需要看會折子。”
長舒一口氣,崔晦明朝陸扶搖下跪,伸手将官帽摘下。
“呀!崔大人這是做什麼!”陸扶搖故作驚訝,朝兩邊的宮人說道,“怎麼不去扶起崔大人?”
“不必。”伸手回絕宮人的攙扶,崔晦明朝陸扶搖行禮一個大禮,頭磕在了光潔的地闆上。
“微臣早秋霜滿鬓,幸得先帝垂青,官拜三公。臣不敢有負先帝所托,夙夜在公,秉燭治事。至此庭訓有虧,縱子成驕。”崔晦明說着說着便落下了眼淚,好似受了什麼天大的委屈,“昨日玉樓辱沒宮人,冒犯娘娘,是微臣家教不嚴之過。微臣在此向娘娘謝罪了。”
“崔大人起來吧。”陸扶搖沒說其他話,隻是讓他起來,看起來還在氣頭上。
“不。娘娘。”一咬牙,崔晦明打出了今日的底牌,“微臣今日來,是希望娘娘大發恩典,準許微臣告老歸家教導子侄。以免昨日醜事重現。”
聽到這句話,陸扶搖才起身走到崔晦明面前扶起他來,“崔老萬萬不可!”
“崔老乃是三朝老臣。如今先帝年幼,崔老舍得抛下我們母子嗎?”陸扶搖用手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淚,“崔老真是好狠的心。”
“可......玉樓......”
“玉樓并非崔老親子,您願教導他已是他天大的福分。隻是他福薄,不願聽您的教導,是他之過,與您無關。”
陸扶搖懇請說道:“崔老不必為他擔憂。”
眼裡還含着淚,崔晦明卻隻覺寒意徹骨。
陸扶搖這是要定崔玉樓。
閉上眼睛,崔晦明深吸一口氣後又睜開眼睛,“娘娘,所言極是。”
一字一句,帶着他的不舍。
“朝廷離不開崔大人。”
直到走出含元殿,崔晦明腦海裡還回蕩着陸扶搖的那句話。
似恭維,又似炫耀。
“母後。”
送走了崔晦明,李旭輪拉了拉陸扶搖的衣角。
“怎麼了。旭輪。”陸扶搖蹲下身子,溫和地看向李旭輪。
“母後不喜歡崔大人。”李旭輪的語氣很是肯定。
“旭輪為什麼會這樣想呢?”陸扶搖自诩剛才與崔晦明的機鋒還算溫和,也不知李旭輪怎麼察覺出來。
“兒臣不知。”李旭輪老實回答,“兒臣隻是想不明白母後為什麼一邊讨厭崔大人一邊重用崔大人。”
“因為,”摸了摸李旭輪的臉蛋,陸扶搖輕聲教導道,“合格的君王不能隻憑好惡任免官員。我們還需要看他的才能。”
以及身後的世家。
“我知道的。”李旭輪點頭。
嫣然一笑,陸扶搖捏了捏李旭輪的臉蛋,“你還小呢。日後會更明白。”
“兒臣不小了。”李旭輪氣鼓鼓地說道,“我已經當了三年皇帝了。”
笑了笑,陸扶搖沒說話,隻是站起了身子。
看向了匆匆走來的尚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