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寒清低頭,似乎還在考量。
陸扶搖沒有逼他,隻是坐在了他的身側,打開了裝着着儀鳳元年以來夜飛騎彙集的各路情報。
“你若是想看,可以看。可你也别妄圖從中找到所謂真相。”陸扶搖翻開了冊子,眼睛微微發澀,“儀鳳元年,夜飛騎将軍蕭瑟暴斃,長安走水。這裡,隻有儀鳳元年以後得情報。”
“是娘娘嗎?”蘇寒清大膽擡頭,卻在看到陸扶搖眼睛時不由怔住。
許是想起了故人,她的眼眶微微泛紅,顯出了幾分久違的脆弱。
蘇寒清有些後悔問了。
“若是我,僞造一份舊的便是了。”陸扶搖凄然一笑,有些不顧儀态地用手擦了擦眼睛,“你可以将雲州當年發生的事情告訴我了嗎?”
深吸一口氣,蘇寒清看着陸扶搖的眼睛,向她陳述了不為人知的往事。
“當年,先帝攜三千輕騎夜襲敵寨,燒毀糧倉。”
卻慘遭賊人發現,未能平安而歸。陸扶搖默念當年雲州急報。
“原已平安脫身,卻在青雲澗遭遇伏擊。而領頭之人,腰間配着夜飛騎的令牌。”
手中的匣子落地,陸扶搖手卻不自覺地抖着,“不可能!我就出身夜飛騎。我了解他們。他們絕不可能判主!定是有人陷害!”
蘇寒清伸手撿起了地上那一本本的冊子,神色淡然,“他也不願意相信。所以,我來了。”
“是。你來了。”陸扶搖已經冷靜下來,接過了蘇寒清手裡的冊子,放回匣子裡。
“有夜飛騎的令牌未必是夜飛騎。”手下意識地轉起了佛珠,陸扶搖說道,“隻是三年前那場火将大多卷宗燒毀。從夜飛騎下手,難如登天。”
“是。”蘇寒清側頭看向了陸扶搖的裙擺,“所以微臣提議,嚴查崔玉樓。他擔任兵部侍郎,或許在他口中,我們能知曉當年是否有異常調兵的痕迹。”
“提議不錯。本宮聽了。”陸扶搖搖搖頭,頭上的步搖相碰,珠玉琳琅,“但崔家不能倒。起碼,現在不能。”
“為何?”終是沒忍不住,蘇寒清擡頭,直視陸扶搖的眼睛,“難道在娘娘心中,一個碌碌無為的小人,要比三千将士的性命還重要嗎?”
“崔玉樓不重要,但崔家重要。蘇卿,做好你的本分。”
心寒齒冷,蘇寒清還想再說些什麼,可陸扶搖已經站了起來。
随手拿起書案上的一本奏章,陸扶搖将其放在了蘇寒清的頭頂上。
“今日你擅闖含元殿,罰跪兩個時辰。小懲大誡。下次不可再犯。”
“跪在這裡。本宮知你為人孤傲,便不着左右監察。”陸扶搖走到殿門才回頭,“你要想好,本宮隻留聽話的人。”
說罷,陸扶搖便跨出含元殿。
宮人将殿門合上,揚起細碎的塵埃。
蘇寒清攥起衣角,頭顱低垂,看不出眼底的思緒。
但他有怎樣的思緒,陸扶搖并不在乎。
“娘娘對蘇太醫太過于寬容了。”灼華跟在陸扶搖身後,有些看不懂陸扶搖的做法,“況娘娘今日得做法未免激進。若那蘇寒清真是不忠,拿了這匣子......”
聽着灼華的話,陸扶搖微微一笑,将匣子遞到灼華懷裡,“找個地方燒了吧。”
“這......”
“假的。”陸扶搖眉眼裡溢出了得意,“他還活着。我怎麼敢将這些東西放在舊處。”
“奴婢昔時曾聽聞娘娘與先帝恩愛兩不疑,莫非這皆是傳言?”灼華不禁懷疑起了自己昔日聽到過的帝妃恩愛傳言。
“不。是事實。”陸扶搖揚起頭,看向烏雲重重的天,“他愛我。”
他愛她。
他會為她奉上绫羅綢緞,黃金珠寶。她出身貧寒做不成皇後,他便不設後宮,隻立她一人為宸妃。她喜歡,他會将奏折拿給她看,聽取她的建議。
他愛她,愛到願将江山共享。
“那娘娘為何還如此警惕?”
聽到灼華這般話語,陸扶搖回頭看向了她,臉上難得出現了認真的神色,“我臨朝三年,并不是要等他回來繼續做寵妃。”
灼華看着陸扶搖鮮豔的五官,才發覺這是她第一次看到陸扶搖的本在。
“怎麼?吓到了?”
回頭看到灼華一臉凝重,陸扶搖忍不住笑出聲,“别怕。本宮不殺身邊人。”
“娘娘又打趣奴婢了。”灼華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娘娘需要奴婢做什麼?”
眯了眯眼,陸扶搖反問道:“你能為本宮做什麼?”
“奴婢不像蘇太醫熟讀百書,也不像樓将軍武藝高超。”灼華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但奴婢是娘娘一手提拔,奴婢足夠忠心。娘娘也喜歡奴婢的忠心。”
聽着灼華的話,陸扶搖笑得更加燦爛,“你放心。隻要我還是太後,我會讓我們定鼎廟堂。”
“奴婢相信娘娘。”
折下已經嬌豔的牡丹,陸扶搖簪到了灼華頭上,“去燒了那冊子吧。記得别像之前那樣被人看見。”
想到了二人的初遇,灼華笑着應道:“不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