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孝,始于事親,中于事君,終于立身。
這崔晦明,當真有趣。
将《孝經》放了回去,蘇寒清另抽了一本遊記。
不出意料,崔晦明直到他看完了一整本遊記才姗姗來遲。
“崔大人倒是讓小人久等了。”見人進來,蘇寒清仍翻着手裡的遊記,并不願起身行禮。
“可你還是等了。不是嗎?”崔晦明倒不計較蘇寒清的無理,徑直坐到了他的對面,“後悔了?”
“崔大人在說什麼?”
終于将手裡的書放下,蘇寒清擡頭含笑看着崔晦明,“崔大人在說什麼。在下聽不懂。”
崔晦明撚着胡子笑了笑,說道:“良禽擇木而栖,賢臣擇主而事。誰年輕時沒站錯過隊?改投明主便是了。”
冷笑一聲,蘇寒清并不作答。
“蘇大人并非洛陽人士吧。”崔晦明并不意外蘇寒清的無動于衷,恰恰相反,他意外于蘇寒清今日的赴約。
“是。在下雲州人士。”
終于,蘇寒清回答了。
“雲州啊。”崔晦明好像陷入了回憶裡,聲音都缥缈了不少,“當年,先帝也是在雲州宴駕。”
“崔大人有事便趕快說。在下還要回宮。”蘇寒清并不想聽崔晦明所謂的回憶,直接催促道。
“呵呵。難怪會被陸扶搖哄住。”崔晦明刮開茶面上的浮沫,輕啜香茶。
頓時拉下了臉,蘇寒清問道:“崔大人什麼意思?”
笑了笑,崔晦明并不急着回到,直到蘇寒清耐心已經耗盡,準備起身時方徐徐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太急躁了。”
蘇寒清重新坐回了位子上。他也并非要走,隻是哄一哄崔晦明,畢竟他還是挺想聽聽崔晦明怎樣胡編亂造。
“崔大人請在下來叙舊,卻遲遲不語。倒是怪起在下,這未免有些不講道理。”
蘇寒清拿起了手邊的書,神色淡淡。
“年輕人就是年輕人。”崔晦明看着蘇寒清的面容,有些感慨,“好久沒有人敢在老夫面前如此放肆了。”
“崔大人肯親自面見我這個藉藉無名的太醫,便是說明我有放肆的資本。”蘇寒清并不吃崔晦明的套數,反而直接戳破了崔晦明的目的,“崔大人找我來,也不是為了我這個人,而是為了娘娘。”
“也難怪陸扶搖如此寵愛你。”看着這般伶俐貌美的年輕人,崔晦明不由感慨,“若你是女子,老夫也當寵幸于你。”
被人激得一陣惡寒,蘇寒清直接起身,“娘娘品行高潔。不過是惜才方将我安置于含元殿。崔大人這般揣測污蔑,不太好吧。”
笑了笑,崔晦明并不在意蘇寒清的失儀,反而打趣起來,“你也不用太過在意。放得下身段是好事。日後功成名就,多的是人幫你洗去污濁。”
“我原先以為崔大人是伊尹周公之流,如今看來,倒是不如董卓之輩。”蘇寒清站起來,朝崔晦明行禮,“污孤兒寡母之名聲,在下做不得這等肮髒事。”
行過禮,蘇寒清便頭也不回地往門口趕去。生怕遲了就被崔晦明染上污水。
“蘇寒清!你以為沒有人知道你在雲州的經曆嗎?你不為你自己着想,難道也不為那三千冤魂着想嗎?”
“我沒有!”
聽到崔晦明這般言語,蘇寒清激動地轉回了身子,“我沒有要讓他們白死。”
話剛出口,蘇寒清便看見了崔晦明那冷如冰霜的眼睛。
方知道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不可言說的話語。
“你果然是當年雲州之亂幸存者。”崔晦明面露狂喜,眼裡不自覺地溢出了淚水,“當年先帝故去,所有人都說是一場意外。可隻有老臣不信。那陸氏隻手遮天,妄圖隐瞞朝野。誰知,你來了。
“是老天看不下去了!要還我大周朗朗乾坤了!”
“崔大人。”穩住心神,蘇寒清繼續與崔晦明斡旋,“您是如何知曉我是當年雲州的幸存者。”
“這有何難?”說起來崔晦明便面露得意,“我原先就覺得你的名字眼熟。後來着人一查,你乃雲州人士。再對一下,你母親去歲方領過朝廷所發的撫恤金。”
“雲州偏遠,當地官員松懈。倒是讓你尋了空子,成了宮廷禦醫。”
“那又如何?”蘇寒清揚起頭,好像真的不害怕一樣,“你要向娘娘告發我?要殺我滅口?來,你來。反正我這條命也是上天垂憐才撿了回來。”
“你誤會老臣了。”崔晦明看着蘇寒清如此激動,隻能先行安撫道,“我要是想殺你,便不會請你來這書局了。”
“崔大人不想殺我。”冷笑一聲,蘇寒清接着說道,“那便是想離間我和娘娘了。也是,崔大人知道了我的身世,還愁我不為您賣命嗎?”
“陸扶搖說的全是假的!雲州之亂就是她一手謀劃。”崔晦明煩躁打斷了蘇寒清的話語。
“蘇寒清。我并不是想邀你叛主。我隻是想和你聊聊當年的雲州之亂。”
“聊一聊,當年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