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想問其緣由，他就失去了意識，醒來卻在清風山上。

捉妖一事始于谷允，又終于谷允，而今自己更是被人屢屢利用。

風無遇不知道師父為何要這樣做，更不知道師父是好是壞，可憑着這師徒之誼以及多年前的救命之恩，他心裡的疑慮是不能對旁人說的，至少現在還不能。

風無遇是為了谷允才要活捉明淵，如今谷允不想要這條命，明淵也要死了，風無遇站在這裡倒有些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

思及此，他不禁自嘲一笑，此番之行，真是“受益良多”。

這個時候，烏恙再次撲跪過來抓緊洛兮的裙角，道：“明淵和許煙本是兩情相悅，隻因俞初這個混蛋看上了許煙，就要拆散他們，若非他從中作梗，明淵也不會為了要打敗他而去修煉靈元，他自修煉成人就從無害人之心，殺那些女子完全是無奈之舉。更何況，那些女子都是朝秦暮楚，水性楊花之人！明淵殺他們也算為他們的丈夫除害了。我求你！我知道，隻要你想，明淵是希望活下來的！”

他沒有等來洛兮的回答，等來的是俞初低沉的笑聲，那笑聲中帶着一絲嘲諷：“害人就是害人，哪有那麼多說辭！”

明淵走上這樣一條不歸路，俞初是喜聞樂見的。

“你——”烏恙的眸子湧上一團怒火，仿佛要将俞初焚燒殆盡，他猛地起身，氣勢洶洶地就要沖向俞初，卻被琳琅及時擋在了身前。

烏恙氣急道：“給我滾開！”

琳琅卻毫不退讓，目光如利箭般射向烏恙，死死地擋住了他的去路。洛兮站在一旁，微微皺眉，卻沒有開口阻止，隻是靜靜地觀察着琳琅。

“我根本無需為自己辯解。”明淵虛弱的聲音在此刻響起，蒼白的臉上寫滿了疲憊，眼神卻異常堅定：“我為奪回煙兒而害人，付出此等代價，我認！可你為一己之私拆我們，你的結局也好不到哪裡去。”

明淵聲音微弱，又字字清晰。

察覺到明淵的目光射向自己，洛兮明白他的意思，說了一句讓明淵安心的話：“放心吧，隻要我活一日，就讓他痛苦一日，我若死了……”她停頓片刻，緩緩道出下文：“也帶他一起。”

洛兮當着衆人的面撂下這樣一句狠話，琳琅心中咯噔一下，呼吸有些不穩，她是了解洛兮的，她敢承諾，那是一定要做到的。

“妖女，你敢毀約！”俞初身子無法動，隻能憤恨地看着洛兮。

洛兮不予理會，隻是微微一笑，坦然直視他的臉：“那日交易，你隻說要取他的命，可沒有說讓我放過你。”

她慢悠悠走到俞初身側，湊近他耳邊壓低聲音道：“你别忘了，你我兩族可是有血海深仇在的。”

俞初的臉一僵，心亂成一團，她的意思是事已至此，縱使沒有明淵的遺願，她也不會放過他，他驚覺自己走錯了一步棋。

“怎麼杵在那不動了？”洛兮收回目光，望向一聲不吭的風無遇，他自來到這裡就心事重重，她不知他的憂慮，隻能猜到多半與那魔族人有關，一介凡人被那魔族人選中，其中必有隐情，她心中已有計較，但是此時……

她不願食言而肥，當初說過子時之前将明淵帶給他，她說到做到，反觀他，對捉妖一事像是失去了熱忱，她開口詢問道：“不想活捉他了嗎？”

聞言風無遇看向她，搖了搖頭：“不必了，人都要死了，活不活捉又有什麼意義。”

是這麼個理，可風無遇的話落在烏恙的耳朵裡就是在紮他的心。

要死了？烏恙聽不得這樣的話，他怒火中燒，猛地現出妖爪，直奔風無遇而去，洛兮眼疾手快一腳将他踹飛，這一腳并未用力，隻是他仍舊飛出去數米遠，重重砸在地上。

烏恙迅速起身，聲音執拗吼道：“他若是死了，你們也都别想活！”

明淵修煉靈元十八年才能夠與俞初抗衡，更何況烏恙，凡間小妖的修為在神仙面前簡直是班門弄斧，不用洛兮出手，琳琅就輕而易舉将他治住。

琳琅冷冷說道：“妖孽竟毫無悔意，我這就收了你！”

“你收啊！”烏恙嘶吼着，已經不掙紮了。

這一番折騰，子時将至。

洛兮擺了擺手，示意琳琅松開烏恙，烏恙沒有了再向前沖的心力，爬向明淵，哽咽着：“明淵……”

明淵艱難張口：“烏恙，别學我，好好活着。”

他實在是沒有力氣了，他低頭看着懷裡還在昏昏欲睡的許煙，輕輕一吻落在許煙的額頭。

“煙兒，忘了我吧……”

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連烏恙都是錯愕的，明淵走向這條不歸路起初就是為了奪回許煙，再後來是為了讓她記起他，可現在他隻希望她能夠永遠忘了他。

一個人的思念真的很痛苦，痛得令人窒息，所以忘記對許煙來說，是件好事，可笑的是他熬了快六十年才再次把她擁入懷中，這一刻卻是死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