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天德兩指掀開茶杯蓋,輕輕撥開茶上浮葉,“你說咱們明州城的百姓是否過得有些滋潤了?我孫家隔幾日就為他們施粥,看看城中哪還有什麼窮人啊!”
王叔原連連點頭,附和着道:“您說得對,不知您有什麼主意?”
孫天德道:“依我看呐!咱們不妨向那些賤民再征點稅,家中有錢的每月上繳十兩銀子,沒錢的每月五兩銀子,若是拿不出,就去那個地方去做長工。”
“可就怕百姓不樂意,把事情傳出去啊……”暗自加稅不是小事,王叔原有些為難。
“不!不!不!”孫天德連連擺手,“你以我的名義宣告此事,無人敢置喙的。”
王叔原本來還想問為什麼,但轉念一想,原因對他來說并不是重要,隻要他聽從孫天德的話,明州城這個小地方,他隻需坐享其成。
于是王叔原痛快答應。
孫天德滿意點了點頭,拿起手邊茶杯喝了一口,茶葉順着茶水進到他的嘴裡,誰料下一秒他就把茶水都吐回杯中,他一臉嫌棄地把茶杯放在案上,拂袖離開,嘴裡還止不住地嘟囔着,“什麼爛茶!”
事後王叔原問手下今日泡的是什麼茶,手下答道:“正是平日孫大善人送給大人的茶。”
王叔原聽後更納悶了,他忽而想起從前都是孫天德對他百般讨好,自己何曾對一個小民低聲下氣過,今日是怎麼了?他分析不出原因,隻是心裡隐約覺得他該對孫天德如此。
洛兮在一旁暗自看着這一切,哼了一聲道:“孫天德的胃口還真不小啊。”
“你也知道他志不僅在此,所以我真的很好奇——”他看向洛兮,“這第三願他會許什麼,而你又如何幫他實現。”
夜幕降臨時,兩道黑影迎着月光悄然越上衙門後院的房檐,他們穿梭在夜色中,沿着房瓦疾步奔往不同方向,一人直奔書房,一人直奔卧房。
卧房之上,房上磚瓦被輕輕揭下,往下看去裡面漆黑一片,呼噜聲從床榻傳入房上,睡夢中人全無防備,如往常一樣高枕而眠。
房上之人看準時機,腳下猛地一踩,他借着破開的空隙從上方落下,瓦片嘩啦啦地掉入房中。
巨大的聲響驚醒了床上之人,王叔原心一顫,驟然坐起來大喊:“什麼人?來人呐!”
門外侍衛聞聲破門而入,沒等王叔原下床,飛落到屋中的衛嚴已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劍橫在王叔原的肩上。
“大人!”王叔原手下一驚,燭火燃氣的瞬間,照亮整個卧房。
“别動!”衛嚴上前一步,持劍将王叔原困在他的臂彎之下,王叔原光着腳從腳踏上挪了出來,雙手舉起,直呼饒命。
衛嚴道:“隻要大人肯配合,我保證大人無性命之憂。”
“好……”王叔原顫巍着手,對堵在周圍的手下道:“你們也不要輕舉妄動。”
“讓他們退下!”衛嚴道。
王叔原不敢不答應,給手下使了個眼色,“你們退下!”
那些人互相看了看,手拿着武器緩緩退了出去,屋内就剩王叔原和衛嚴。
衛嚴并未蒙面,王叔原盯着他這張臉看了許久,隻覺面生,“敢問好漢大名?”
他眼珠往下轉,吞了下口水,生怕這鋒利的劍身不小心一抖抹了他脖子。
衛嚴哼了一聲,收起了劍,将劍放回劍鞘裡。
見他收了劍,王叔原松了一口氣,他笑着問:“閣下深夜造訪,所為何事啊?”
衛嚴道:“一會你就知道了。”
“好。”王叔原幹笑兩聲,偷偷瞄着衛嚴,腦子飛速運轉想掙脫之法。
不到一盞茶的功夫,門外手下高聲道:“大人,有一人朝這邊來了。”
隻見衛嚴擡起下颌微微示意,王叔原心領神會點了點頭,命令外面的手下散開,讓那人進來。
風無遇踏步而入,進來二話不說,一紙增稅令告示在他掌心徐徐展開,那是王叔原睡前剛剛拟好的。
王叔原此刻才意識今夜是一場調虎離山之計,一人故意在他房間鬧出動靜挾持他,給另一人留下時間在這衙門裡四處搜查。
“閣下這是什麼意思?”王叔原臉不紅心不跳,裝作不懂的模樣。
“你作為明州城的地方官,不為百姓謀福祉,反為自己謀利,你該當何罪!”風無遇将這張告示猛地擲向王叔原,冷不丁砸過來的紙張讓王叔原下意識閉上了眼睛。
王叔原拿下臉上正往下滑落的宣紙,從容笑着道:“少俠怕是聽信了什麼風言風語吧,這就是我胡亂寫着玩的,否則哪會以别人名義下此命令。”
他指着紙上開頭所寫的孫天德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