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棠梨回禀府尹,“兩天前的那日夜裡,我曾在昭行坊留宿,我的丫鬟可作證。”
“雖我未歸家之事,未曾宣揚,但我院中嬷嬷定然知曉。”
閨閣小姐鬧出來這般醜事,京兆尹都替趙大人紅臉,“趙姑娘,你這一言一行,可想清楚了,所言非虛?”
郡王熱鬧看夠了,開腔再添一把火,“如今有了人證在眼前,真假大人不會自己去查嗎?”
“派人去叫趙家人前來問詢,并帶兵搜查昭行坊的宅子。”京兆府尹隻得下令。
半個時辰後,搜查的官兵呈上契書,證實了兩人的關系。
趙大人自不會丢這臉,趙家無人前來接趙棠梨,為她撐腰作證。
京兆府尹看着謝玄晖的臉色,道:“即便有此物,也不能作證林月白當夜,沒有行兇的時機。”
“小的能作證!”
庭外,一個老漢叫着,他從人堆裡拼命擠出來。
趙棠梨曾記得這麼個人,兩天前的夜裡,關坊門的時候見過一面,一個愛喝酒的老更夫。
“小的是打更人王七,确實在那日夜裡,見到這位姑娘入了昭行坊一個小門戶院門。”
“當時剛入夜,這位郎君打開門來接她,兩人郎情妾意,好生溫情。”
師爺見突然冒出來一個人證,又問:“王七,你仔細看,是否認錯?”
“當然不會認錯,這姑娘那日戴的是白鬥笠,風吹起一片面紗,漂亮的讓人過目不忘。”
“小的從未見過這般漂亮的女子,貌美女子私會郎君,我還以為是哪個妓館裡的姑娘呢。”
“突然想起來,十幾日前,我還曾見過這個小郎君夜探過趙家後門。”
打更人一邊說着,一邊将目光繼而落在趙棠梨臉上,帶着幾分市痞流氓之氣。
“誰承想這高門大戶的貴人,也像那樓裡的……”
刀落在打更人的肩上。
見了血。
再差一寸便是脖上的大動脈,可以直接封口了。
動手的是謝玄晖的副将。
謝玄晖一個淡漠的掃視,就讓這個更夫就差點歸了西,更夫跪坐在地上,吓尿了。
刀還沒有抽出來,副将警示道:“胡言亂語者,該殺。”
血濺當場,圍觀的百姓四散開去,如同鳥雀驚慌而逃。
多一個人證那又如何,謝玄晖便多殺一個人罷了。
謝玄晖将目光收回,掃了一眼趙棠梨,這目光如同多年後,沙場上歸來的他,看得人望而生畏。
林月白即便見到這一幕,但語氣仍舊平緩,毫無驚恐,他鎮定自若的對上謝玄晖的目光,“大人要在這正大光明牌匾之下,殺害無辜百姓嗎?”
明明身居下位,刑罰加身,卻仿佛有着十足的底氣,早就算好了這一切。
“賤民。”
謝玄晖抽出佩刀剛要起身,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府衙門前,馬車上挂着謝字的旗幟,下馬車的人在秋日已經握住了湯婆子。人還未出馬車,公堂内的人,就聽到了疼入肺腑的咳嗽聲。
多日未見的謝世子如今已經更加病态了。
趙棠梨算着謝世子離世的時日,他将不久于人世。
“玄晖,公堂之上,怎可如此蔑視律法?”
謝世子見到門口那全身是血的更夫後,因得生怒而劇烈咳嗽,半晌才從侍從的攙扶中緩過來。
謝世子:“家中讓你下兩府曆練,督辦案件,是讓你早日獨當一面撐起謝家門楣,不是讓你左右府尹大人辦案,更不是讓你草菅人命的。”
謝玄晖此時正在氣頭上,刀劍回鞘,眼神就像釘在趙棠梨身上,全然沒心思聽兄長在警示他什麼,更沒從兄長的話中,聽出第二層意味。
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
趙棠梨明白為何前世謝玄晖那般瘋了,年少肆意妄為,卻又突逢變故,兄長離世,愛慕之人也愛而不得。
呵。
活該。
謝世子先是安排好了更夫的去處,然後才與府尹:“是非曲直,不可由心錯判。”
“府尹大人,玄晖自幼性子頑劣,今日堂前傷人,我回去自是會好好責罰他。”
府尹順勢而下,收回命令,當堂将林月白放了,“既有人證證明你無辜,那便當堂釋放。”
“舍弟自幼在家中備受寵愛,性子胡來,讓郡王見笑了。”謝世子主動與郡王寒暄,這般溫潤如玉之人,料誰也争鬥不起來。
郡王唯獨在兩人面前安靜,一個是他的兄長晉王,另一個便是謝世子。
郡王看着身前身材單薄的謝世子,隻道:“可惜氣運不好。”
謝家的氣運不好,一個賢良的世子活不過弱冠之年,隻留下一個乖張暴戾的次子。
郡王沒得熱鬧看,便也禮貌的作揖拜别。
謝世子看向一旁的謝玄晖,吩咐他的副将:“将二公子請回家中。”
謝玄晖倒也聽他兄長的,隻路過趙棠梨跟前,駐足,留下一言:“你好本事,竟然能請來我兄長,就看你能護得了這小白臉幾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