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再次開啟時,許沐風已經穿好了迷彩服。秦軒下意識地向他的腹部看去,但那些傷疤已經隐在寬松的衣服下面了,仿佛剛才的那一切隻不過是秦軒的幻覺。
許沐風往後退了幾步,讓秦軒走進門來。不知是因為他剛被秦軒看到了半裸體,還是新換上的迷彩服不太合身,秦軒總覺得許沐風的動作有些扭捏。
許沐風低着頭,内心的不安幾乎要将他淹沒。他躺手術台躺慣了,說得難聽些,上了手術台人就變成了一塊肉,任由醫生護士們圍着自己評頭論足。
那種滋味絕對算不上好,在疾病面前,身為人的尊嚴都退居次位,但許沐風又能怎麼辦呢?他隻能逼着自己适應,直到當着一衆醫護人員的面脫衣服都能面不改色。
但至少在秦軒面前不應該是這樣的!他會害怕嗎?自己少年的面容之下,卻藏着飽經風霜的老人身體,多麼真實的詭異!
天呐,他或者秦軒,随便誰來說點什麼吧,寂靜已經開始殺人了......寝室的空氣明明無塵,但許沐風還是感到自己要窒息了,氧氣正在被從肺裡抽走,一隻無形的大手掐住了許沐風的脖子,他咳了出聲。
秦軒眼睜睜地看着許沐風跪倒在地,但這次沒有謝叔攔在兩人之間了,秦軒需要獨自一人面對許沐風身上肆虐的病魔。
他手足無措地跪在許沐風身旁,感受着巨大的恐懼攫取了自己對身體的控制權,即便是在車禍帶走父母生命的那一日,他也沒有體驗過如此劇烈的心慌手抖。
秦軒清楚地意識到,如今盤踞在許沐風身上的,是名為“死亡”的陰影。
“藥......在......褲子口袋裡......”許沐風邊咳,邊掙紮着向自己的位置爬去。鮮血從指縫中滴下,所過之處綻放着點點血花。
“我來!”秦軒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标,他動作利落地從地上站了起來,許沐風剛剛換下來的衣服正搭在他那邊椅背上。
秦軒快速從褲子口袋裡翻出了一個小藥瓶,上面用黑色記号筆标着“應急,一粒。”
秦軒方才接的水灑了大半,但剩下的勉強還算溫熱,他在手心裡倒出一粒藥片,喂進了許沐風顫抖的唇中。
藥效上得很快,過了大概一分鐘左右,許沐風就逐漸平靜下來了。這陣咳意過去時,兩人都有一種劫後餘生的慶幸感。
許沐風狼狽地跪在地上,臉色蒼白,滿額汗水,迷彩服也被打濕了,可憐巴巴地貼在背上。
他緊緊地盯着寝室地闆上的磚縫,希望它能奇迹般地撕裂擴大,把自己給吃進去,至少不用面對這個慘淡的世界。
“走嗎?”秦軒突然向許沐風伸出了手,許沐風詫異擡頭,看到秦軒正逆着光站在窗前。他一臉淡然的表情,仿佛剛剛的發作并不存在,許沐風隻是丢人地摔了一跤而已。
許沐風笑了起來,他的唇邊還沾着半幹的血漬,但他笑得如此開心、燦爛。許沐風用迷彩服的袖子胡亂抹了一把嘴,将手搭進了秦軒的手中:
“好,我們走。”
因着這一番折騰,兩人過了七點才回到操場,學生們已經以班為單位聚成一圈了。教官見許沐風腳步虛浮,便也沒說什麼,擺擺手讓兩人入隊了。
金星雨偷偷朝許沐風招了招手,兩人便坐在了他和尹舟身後。兩人剛一坐定,教官就迫不及待地開了口:
“高中開學的第一堂課,就是咱們軍訓!大家一定要珍惜這一周的時間,教官也是過來人,别看訓練的時候又苦又累又熱,這可能是你們整個高中生涯最快樂的幾天了。”
“軍訓的一大目的呢,就是為了讓同學們互相認識,互相了解。那麼大家先來做個自我介紹吧,就從剛才遲到的兩位同學開始!”
許沐風和秦軒突然被教官cue到,兩人都一臉懵地坐在原地沒有動彈,教官哈哈大笑着拍了拍秦軒的肩膀:“來吧班長,給大家打個樣!”
秦軒隻得站了起來,跨過同學們走到了中間的空地:“大家好,我是秦軒。”
......
幾十雙眼睛盯着秦軒,但現場除了安靜還是安靜,其他班歡快的笑聲傳了過來,襯得一班這邊尤為凄涼。
“就這樣?”教官忍不住地吐槽道,“說不出話來可是要表演才藝的哦!”
秦軒還沒來得及開口,教官就帶着同學們開始起哄了:“上才藝!上才藝!上才藝!”
秦軒無奈一笑:“好吧,那我給大家唱首歌。”
同學們全都興奮地叫了起來,但秦軒剛一開口,大家都驚訝地收了聲,前排同學們的竊竊私語混着秦軒的歌聲傳了過來。
“好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