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起元歎了口氣,不知該如何開口。
殷禛沉聲道:“請老師如實相告。”
顧起元道:“那少年并未和我們一同回來。據李劍仙所說,他選擇留在陰山派樓中。”
“什麼?!”殷禛氣急攻心,肩膀因猛烈的咳嗽而不住起伏,掀開蓋在身上的毯子,卻因拉扯到傷口,倒吸一口冷氣。
顧起元勸道:“四皇子重傷未愈,切莫心急。”頓了頓,又道:“既然我們已經離開,想那蘇和葛青不會再為難那少年。”
殷禛攥緊心口衣襟,骨節發白。蘇和葛青為人剛毅果決,自己雖平安脫險,他卻未必會放過惠定,如果他拿惠定的性命要挾……
殷禛想起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惋惜。”他來不及追問。
如今大漠茫茫,大戰在即,他要去哪裡尋她?
他一念至此,煩躁莫名,喉頭湧出一絲血腥之氣。
“四皇子莫要浪費我的銀針,我不想一天之内兩次施針。”甯不許已将銀針悉數裝回針筒。
“有沒有什麼針法靈藥可以讓我短時間恢複,感受不到痛覺的?” 殷禛突然看向甯不許。
“四皇子如此為他,那少年可未見得領情。”甯不許語氣中帶着一絲譏諷。
“甯不許,是誰準你這樣和我說話?”殷禛冷冷道。
殷禛愛惜人才,向來對甯不許禮遇有加,卻不知為何發如此大火。
甯不許怔住一瞬,跪地行禮,聲音卻依然是平靜的,“請四皇子責罰。”
殷禛心緒不甯,隻道:“出去。”
甯不許和顧起元二人深深躬身,然後退出了帳篷。
殷禛在帳中深吸一口氣,強自平複心緒 — 他知道惠定固執,卻不知道她固執到如此境地,蘇和葛青是什麼人?她就敢留下?
他撩開帳簾,想去外面透透氣,卻見帳簾外李仙枝正斜倚在糧草垛上看着夕陽緩緩落下。
“李前輩,可否再幫我一次?”
“你想要我回去救那個小僧人?”
“是。”
“他是你的朋友?”
殷禛沒有回答。她是他的朋友麼?他不知道。他們之間相識是以他的謊言開始,她卻助他對陣令衆人聞風喪膽的二十四藍羽。她說她幫他是因為惋惜,那自己擔心她的生死又是為了什麼……
“你總是為朋友兩肋插刀。可是你忘了,每個人所求不同。有人為求生,有人為求死。”
她會死麼?他不敢去想這個問題。
他不再追問。李仙枝不想做的事情,這個世界上沒有人能強迫他去做。
“軍爺,我們這都是最好的茶,其他的茶商此時不敢走茶,可是我們敢!就将這生意交給我們罷。”隻聽身後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
殷禛回身望去,隻見有兩個茶商裝扮的人提着一捆磚茶,一個魁梧,一個精瘦。
一個身穿盔甲的将領道:“大戰在即,沒有人有餘力護你們,也沒有人要喝茶,你們趕快離開。 ”
“軍爺,你們再看看這茶,是頂好的磚茶!”那人堅持道。
“快走!”将領喝道。
“劉哥,我們走罷。”身形精瘦那人說道。
魁梧男子歎了口氣,說道:“沒想到拼了一條命來漠北,北狂的武功學不到,茶也賣不出去。”
“等等,你說北狂?”殷禛叫住那兩人。
魁梧男子随着聲音看去,隻見一個豐神俊朗的年輕人,臉色蒼白但自有一股清貴之氣,定然身份不凡,深深躬身,答道:“在下劉相卿,這是我義弟王傑,見過貴人!我們兄弟兩人,原是走漠北販茶,聽說聲名響徹大漠的北狂收徒,便借着為大昭寺提供茶水的機會圍觀比武,想要偷學個一招半式,以作防身之用。”
殷禛苦笑着輕輕搖頭 — 自己便是因被困北狂庭院,才和惠定相識。如今隻不過是再聽到北狂這一名字,心中竟莫名一震。自己這是怎麼了。
王相卿見殷禛臉色微變,以為他對比武場的情況感興趣,便自顧自地繼續說了下去,“那比武大會上真是人才輩出,各路英雄齊出招,看得人目不暇接。”
“夠了。”殷禛打斷道。 “你們便随軍賣茶罷。”
劉相卿、王傑兩人大喜,沒想到就這樣得到夢寐以求的機會,長跪不起,不住告謝。
走回自己住處的路上,兩人一路走一路激動,劉相卿道:“沒想到真有奇遇。”
王傑道:“是啊,剛剛那人望之不俗,有王者之風。”
劉相卿道:“不過我還以為他是對江湖之事好奇,才對我們問話。那日我們在比武場看到的真是驚為天人,沒想到他竟無半點興趣。”
王傑道:“是啊,那日那麼多高手,誰能料到,北狂最後決定收的徒弟,竟是一個小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