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間一片白茫茫,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在雪地中仰頭看天。
一片雪花盤旋而下,落在她額間,她瞬間被激得打了一個寒顫。
她身披紅色的暖襖,身旁還燃着火盆,火焰竄動如在跳舞。
“這孩子,先天不足,穿得這樣多,烤着這樣暖的火,竟還是怕冷。”一個身披淺碧色暖襖的麗人看着她,擔憂道。
站在她對面的那個男子,面容清秀,漂亮的幾乎像個女孩子,笑道:“别擔心,我教她幾句内功心法,讓她體内真氣運轉。”
麗人輕輕蹙眉道:“我不希望她步入江湖。”
男子溫言道:“隻是取暖。”說罷轉頭對那個小女孩輕聲道:“阿昙,你過來。”
小女孩聞言,蹦蹦跳跳地跑向那個男子,道:“爹爹,有東西進我腦子了,涼得很,幫阿昙拿出來。”
小孩子第一次見雪,不知道雪會融化,以為是雪沁入額頭,才會讓額頭發涼。
男子忍俊不禁,将她的暖襖攏攏緊道:“爹爹教你一個咒語,你跟着這個咒語呼吸吐納,就能将這個東西趕出腦子,好麼?”
她點點頭。
男子道:“‘一任群芳清閑落,淩霄雪峰請君歇。’阿昙在念‘任’的時候深深吐氣,念‘峰’字的時候盡力吸氣,感受有一團氣在自己的丹田之間流轉。”
“一任群芳清閑落,淩霄雪峰請君歇。”她不明其意,隻是跟着男子重複道。
男子道:“如何?感覺到有氣在肚子裡轉麼?”
“咕!”她的肚子代替了她回答。
男子和女子同時噗嗤笑出聲來,大笑間三人向身後的木屋走去,爐上熬煮的清粥已咕噜冒泡。
“爹爹……”惠定嘴唇張合間,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幾乎每半盞茶的功夫,她就會在劇痛中醒來,冷汗一次次沁濕衣衫,慢慢風幹,然後再次沁濕。
她清楚地知道,剛剛那不是夢,而是她的回憶。
北狂并沒有騙她,她的名字是阿昙。
惠定隻覺得全身如同針紮般疼痛,那種痛楚席卷全身而來,幾乎讓她的臉痛得變了形,抓住床沿的手指幾乎要嵌進木頭裡。
“王承如,我再問你一次,是否加入靈雀閣?”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
惠定深吸一口氣,勉強起身,緩緩行至窗邊,将窗輕輕推開了一個縫隙 —
隻見庭院裡立着一個極高極瘦的男子,對面站着的則是甯不許和侍女君燕。
那男子正是前幾日和惠定同來求醫的那人,此時他雖然面色蒼白如紙,但并不似之前青紫之相,顯然已然解毒。
惠定心中了然 — 救他的是甯不許的侍女君燕,她手下的侍女竟然醫術都已經如此了得。
難道甯不許每次救人之後,便要他們加入靈雀閣?難怪靈雀閣集合了這樣多的武林高手,就算是再厲害的人物,總歸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哪裡能永遠不受傷?越厲害的人,一旦受傷,那必然是了不得的重傷,這個時候,便隻能來求甯神醫。
甯不許見男子不答話,接着問道:“你可知找我救治,需要做什麼?”
王承如苦澀道:“知道。需要替甯神醫完成一件事。”
甯不許道:“你不打算完成你的諾言? ”
王承如目光低垂道:“幸得君燕姑娘解毒,在下感激不盡。來時在下并不知道療傷的代價是加入靈雀閣。我可以為了甯神醫赴湯蹈火,肝腦塗地,但是加入靈雀閣,殘害武林忠良,卻是萬萬不能。請甯神醫收回成命!”
甯不許笑道:“我給出去的東西,從未收回過。隻不過……我再賜你一件東西。”
惠定心中疑惑 — 甯不許竟這樣好商量?救治了王承如,他不履行承諾,她不惱怒,還要贈他物件?
還未及惠定細想,隻見虛空中掠過一梭銀光。
王承如一聲悶哼,雙膝重重跪地,吐出一口鮮血來,肩膀劇烈起伏,雙手捂着自己的心口,後背高高拱起,仿佛要将頭壓進胸腔中。
半晌,他斷斷續續道:“謝……謝甯神醫賜針。”
甯不許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王承如一步一步向木門挪步,他挪動得極緩慢,仿佛每一步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檐間銅鈴随風輕響,每一聲仿佛都讓王承如走得更慢一些。
這是……銀針封穴?
惠定曾看過他被劉相卿揮動的船槳擊中,船槳應聲而斷而他一句痛呼都沒有發出,可見他是個忍痛能力極強的人,可是如今被銀針擊中,他卻連正常行走都如此艱難,甯不許的銀針封穴威力竟然如此之大麼……
君燕朗聲道“下一個。”
隻見一個身穿湖藍色長衫的年輕男子滿臉血污,卻還是滿不在乎的神态,走上前來。
這人……看着為何有些熟悉?
還不等惠定仔細回想,卻聽甯不許笑道:“旁人散盡千金也要求我醫治,谷簾派弟子謝蘭升,卻不想讓自己的傷好?— 為什麼不讓君燕醫治?”
謝蘭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