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定一路策馬揚鞭,一路走走歇歇。
七日,到了江甯府。
眼見的是青石闆巷、烏篷船,耳中聽到的是昆曲評彈,鼻子裡聞着的是苦澀清爽的茶香。
“江南好,風景舊曾谙”。
惠定落座于一個小攤販前,指了指木牌上的陽春面,老闆便道“好嘞,一碗陽春面。”
老闆健談,看惠定一個女子,便道:“小姑娘怎麼臉色如此蒼白?你的家人呢?怎麼不點餃子?”
惠定沉默不語 —— 餃子是肉餡的,她不能吃。
老闆見她不說話,倒也不生氣,隻道:“我的女兒,年紀就跟你這麼大。晚上回去給她煮餃子,今日是冬至,可得吃餃子!”
冬至,是要吃餃子的麼?
惠定的眼睛亮晶晶的,如果有素餃子,她也想在冬夜吃一碗熱騰騰的餃子,透過蒸騰的熱氣,看屋外的雪落。
老闆感歎道:“近來真是繁華,茶商走販一個接一個地來,看來我們這小鎮是來了位大人物。”
另一個客官高聲道:“你們這裡的碧螺春怎麼就比不上磚茶了,怎麼給他們元魁搶走了生意?”
老闆道:“你可不知道,磚茶有講究的咧!”一邊說話,一邊将一碗湯面端上旁邊桌客官的桌上,沒留心腳下,老闆腳底一滑,身子向前摔去,一整碗滾燙的熱湯面就要潑在那客官的身上。
隻見一道飛鴻掠過,不見那客官何時拔的劍,熱湯面全數被擋在了劍光之外。
“多謝客官!您這一碗,算我的!”老闆在摔下去的前一秒被此人托住手肘,驚魂未定。
老闆已經年過半百,若是這下摔了,可能幾個月都開不了張了 。
惠定看向那個客官,這樣快的劍,倒是不多見。隻見那人帶着青色鬥笠,看不清面貌。
“各位小心了,借過借過!”隻聽一人吆喝道。
惠定随着聲音看去,隻見一個人趕着兩人高的貨車,貨車卻未隻裝了一半不到,十來個箱子,散發出清香但微苦的氣味。
茶香?
惠定回過神,再看向那個客官坐的地方,隻見一錠銀子放在他坐的地方,人卻已經不見了。
吃完面後,惠定便牽着馬,在街上緩緩行走。
鄧醫生曾說要找幾味藥材,先緩解她的疼痛。
不長的一條街,惠定很快找到了藥鋪。
惠定進門後,看到左右兩邊的牆上的小木盒裡碼列着全部都是不同名字的藥材。
她不禁想到了甯不許,她的藥材倒不是這樣堆放的,她的藥材沒有名字,不知道這樣多的藥材她是怎麼辨認的。
惠定靜了靜心神,開始辨認鄧醫生告訴她的藥材 — 五裂黃連,銅錢草,等十味。
“五裂黃連,根莖狀的黃褐色藥材,姑娘應該聞到的是微苦的。”
“這是銅錢草,銅錢樣子的枯葉,應該帶着甜香。”
“球蘭,是無數根針刺聚集而成的球狀藥材,腥味撲鼻。”
“這是百葉蓮子。”
“靈犀角。”
“藍竭竹,這是最後一味了。”
…….
如此這般已經看了十味藥材。
忽然一陣清風吹來,惠定忽然覺得浸潤在一片清香但微苦的空氣中。
她正要出門,卻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在吆喝,“大夥再加把勁,争取今天就把所有的茶磚裝箱。”
劉相卿!
“要不是劉大掌櫃有遠見,随軍去了漠北,大家夥兒哪能因那蘇和葛青戰敗發家。”一個夥計朗聲道。
惠定聽到“蘇和葛青”四字,心念一動 —— 當初北狂離世之時囑咐過要她幫蘇和葛青和他的女兒鐘祁海,隻是她苦于傷重沒辦法追蹤他們的下落,如今既然聽到,她便不可不管。
另一個身形精瘦的錦衣中年人憤憤道:“若不是遇到伏擊,我們的貨也不會少了一半還多。”
一人低聲喝道:“莫要胡說。”
那身形精瘦之人答道:“是,劉哥。”
劉相卿在此?
惠定心中一驚。她并不怪劉相卿将自己置于甯不許之處,她不是沒有猜測過原因,其實也沒有什麼好猜測的。殷禛既然能為了武功秘籍,斬首北狂,靈雀閣衆人知道自己已會菩提斬,當然是要抓了自己向四皇子邀功。